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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得慌,她一口一口吃着干巴巴的大饼,扯块兔肉小口咀嚼,咸香的肉味配上面饼,那滋味还真是不错。
「谁先发现屍体的?」冷然的声音扬起。
「是我,是我,小民看见他卡在两块大石头中间。」起先以为是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人。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荒郊野外,十分僻静。
「小民是渔夫,天天在这江上打鱼,今儿个起了大早,看能不能多打两条鱼。」穿着无袖短衫的年轻男子露出精壮胸膛,看得出长年劳动,肤色偏深。
有人证实渔夫的话,在江上讨生活的人大都熟识,一来一往也有几分交情。
「仵作呢?」居然比他来得迟。
狐假虎威的县丞陈友东面色凶恶的吼道:「本县的仵作何在,还不给大人滚过来,慢吞吞想领板子吗?」此话一出,围在一旁的百姓纷纷往后退了两步,他们想看热闹,而不是挨板子。
而这一退,就把周静秋暴露出来。
只见她慢悠悠的走着,手里还拿着裹着兔肉、吃了一半的大饼,在屍体旁边还能吃得下的唯有她了。
「怎么是你?」陈友东瞪她一眼,又是这个嘴贱的丫头。
「为什么不是我?」虽然她不在名册登录上,可哪一回少得了她,几十年的老仵作都没她验得精准。
「你爹呢?」陈友东口气不善。
「我爹到稻香村还没回来,李老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她的嫡长孙要求开棺验屍。」这是百姓私事,不用上报县衙,除非验出有异,由家眷提出审查,衙门才会受理调查,找出真正致命的死因和凶手,将其绳之于法,简单来说就是民不告,官府不主动插手。
有钱判生,无钱判死,在官场上早已是秘而不宣的现况,没人提告官府还捉什么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康生吃的是公粮,但偶尔也接些百姓委托,有的是分产不公,怀疑先人的死因,有的是来不及返回拜灵,不相信平日身子康泰的亲人去得突然,有的是隐忍多年,一朝扳回优势寻找真相,有的是遭毒害,回来报仇。
私开棺木朝廷不管,但触及律法一定追查到底,没人可以庆幸逃开,长眼的老天可不会错放坏人。
「他报备了没?」陈友东很不高兴,有意刁难。
「昨儿个孙典史到家里喝酒就说了,县丞大人不晓得吗?」可见他做得多不称职,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前任知县的调职令一下来,身为第二把交椅的陈友东就乐得找不到北了,他以为上头没人了,接下来就是把他往上升,山中无老虎,他早把自己当县太爷看待,还为此多纳两名妾室,压过出身世家的妻子气焰。
谁知一纸公文将他的美梦砸个粉碎,到嘴的肥肉居然就这么飞了,气闷在心的他找不到人出气,一直憋屈着,直到周静秋撞上来,他终于有机会发泄一番。
可是周静秋年纪小归小,嘴上功夫可厉害了,几句话就能把人气死,在她身上讨不到便宜的陈友东更是忿然,利用权力施压,「没有我的允许就不作数,他吃的是公粮就要认清楚,别以为本县衙没他不行!」有钱还请不到仵作吗?他有个亲戚是捡骨的,都是干死人活的,肯定能胜任。
「等一下,周静秋,你要去哪里?」看她掉头就走,心中有气的陈友东连忙叫住她。
「你不是要找我爹,我去稻香村喊人,明日此时你就能见到人。」稻香村很远,来回要一日。
陈友东闻言,当下气得脸皮涨红。「等等,不用你爹,你也是仵作,解大人找的就是你。」还敢跟他拿乔,别让他逮到机会,否则非整死她不可。
「你承认我是仵作?」周静秋又咬了一口大饼,津津有味的吃着,鼓鼓的腮帮子看得出来在嚼动。
陈友东一咬牙,点头。「是。」
「那该给我的银子不要再贪了,你前后欠了我三两验屍费,该结一结了吧!」在他看来是小钱,在他们一般小老百姓眼中可是足以买半年的米粮。
「谁说我贪了,我只是缓点给,做一次给。」故作大方的陈友东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但心里恨着呢!
两眼一亮的周静秋不等他反悔,赶紧将银子取过来。
两人的声音和动作都不大,没什么人注意到,偏偏耳朵尖的解冰云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忖,县衙有这么缺人吗?连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能拉来凑数。
他一眼就认出她了,就是夜华玉出价十两却不肯租借驴车的小丫头,她要离开前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一副「想借我家大娘,我先赏你一坨驴屎」的模样。
而后他没阻止夜华玉欺负人家小姑娘,主要是想看看她有多少能耐,但他没料到她真够狠的,用一根棍子就扭转颓势,反让他们几个大男人跌得灰头土脸的,而她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似乎他们的死活与她无关,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丢了一根赶狗的棍子。
「大人,她就是仵作。」周静秋被陈友东带到解冰云面前。
解冰云面无表情,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年纪这么小?」周静秋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有一技之长,验个屍能辨阴阳,哪天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还兼做死后修容,包管你面容一如生前,栩栩如生。」除了验屍,她也画死人妆,人生前爱美,死后漂漂亮亮的走有何不可,她用特殊颜料上色,补土、塑形,这是一般的妆彩,只需把脸当画布点唇画眉。
另一种就比较复杂了,价钱也高,譬如横死的死者,肢体残缺、五官不齐、身首分家,更甚者是连躯体都不完整,她必须按骨骼排列,将缺少的部分补齐。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她在做的事是人在入棺时完好无缺,让死去的人全身入殓,没有一丝缺憾。
这方面有其困难度,急不得,因此只有大户人家会找上她,因为停灵时间较长,能细细琢磨。
而一般老百姓是不会将棺木摆放太久,最多三天就下葬了,且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银子请她修容。
不过这样的活并不多,不然她早就发了。古人的思想还是偏向顺其自然,人一埋入土里就化成一堆白骨了,还擦红抹绿干什么,棺盖一盖上也看不见,何必多此一举。
「放肆,敢对大人无礼!」左随风马上低喝一声。
「随风,退下。」他剑拔得太快了。
自古以来谁无死,好死、横死而已,他不忌讳。
「是。」一脸严谨的左随风收回拔出的青峰剑,退开。
解冰云神色漠然地看向不及他肩高的小姑娘,他以为她会被吓到,不料她面色平静得不像她的年纪,态度沉静从容,宛如风吹不皱的静湖。
「好,你是仵作,那这具屍体你怎么看?」解冰云有心考考她,姑娘家干这一行终究不妥。
「我已经验过屍了,你可以找主簿大人详问。」马主簿负责填写,她只需点出死因,推算可能的凶器,何时出事,何时死亡,何时遭到弃屍。
「我有现成的仵作可用,为何要舍近求远?何况我若有不解之处,还能直接询问。」呵!小姑娘的眼中在冒火。
这厮好狡猾,跟他凛然外表完全不符。「大人想问什么直说无妨,问完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你还挺忙的。」解冰云看着不远处的树下,一头黑毛驴子摇着耳朵,低头吃草。
「为生计奔波而已。」周静秋自谦。
其实她是闲不下来,对屍体有着莫名的狂热,她喜欢剖开胸腹,取出所有的器官一一清洗,再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这些人直挺挺的躺着,没有反应,不会呼痛,家属们无法聚众滋事,大喊庸医杀人,狮子大开口要求高额赔偿金。
周静秋的前一世就被告过,但她自认没有医疗疏失,手术过程也很完美,病人是活着离开医院的,谁知不到三天,该名病人暴毙身亡,无理取闹的家属抬棺闹事,索赔三亿,不然告上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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