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正在吃午餐,理查德摸了摸自己的胃,早上吃的有点多,不过还可以再为午餐腾出点地方来，布鲁斯则一手叉子一手文件,看起来忙坏了：“但是这种会议从来都没什么营养，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打官腔，恭维来恭维去，要是公司遇到了麻烦就把那个词换成推脱，我可受不了这种场合，你知道的，最多三十分钟我就能睡着，那些董事们的啰嗦声和白噪音一样催眠。”

布鲁斯不满地嘟囔，试图勾起大儿子的同情，理查德本体作为力量的系统中枢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脑中却分出了十几条线同时行进，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大脑飞速运转导致体力迅速消耗，理查德食欲上涌，还要抽出空铁石心肠地敷衍一下：“那就在董事会上睡觉好了，反正大家都习惯了，但是如果你和提宝都翘掉了董事会，最迟下午就会有三流小报撰写一篇韦恩家的父与子与爱恨情仇来揣测你们是否已经决裂，第二天韦恩科技的股价也会产生波动，我劝你最好不要那样。”

之前出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那是提姆第一次在蝙蝠家面前展露出那种可怖的气势来，怎么说呢，反正当时恰好放假的迪克第一个受不了，连夜扛着摩托滚回了布鲁德海文销假加班。

“上帝啊（理查德耳朵一动）。”布鲁斯哀叹一声，像是认命一样，显然也是被唤起了那段记忆，他开始用叉子折磨那一小块西蓝花了：“我今天下午的行程排满了。”

“我现在知道提姆为什么不堪重负离家出走了，这是我的问题。”布鲁斯抓了抓头发，苦恼的语气里还带着点自责。

提姆性情沉静温和，而且责任心很强，还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牺牲精神，既然身上担着韦恩少总的名头，哪怕再怎么艰难也会干下去，而且一定要干得出色，这几年韦恩科技的股票可谓是蒸蒸日上，到了供给整个正联战损都仍有余力的地步，而提姆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还要兼顾学业和义警事业，如果斯蒂芬妮站在这里，她还能分析出更多来，她知道提姆想念大学，而他心仪的院校显然并不在哥谭，他的压力还有一部分来自这里。

提姆多数时候是沉默的那个，但这不代表他做的比别人少，也不代表他真的一点也没有自己的愿望。

“他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布鲁斯声音有些低沉，理查德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的。”

餐桌上的气氛沉闷了下来，男人味同嚼蜡地咀嚼着食物，心里在想什么没人清楚，过了一会，他又张口了，这次是正事。

“迪克，今晚的夜巡，我需要你来替我一次。”

理查德手一抖，叉子掉在餐盘上，发出“叮啷”的清脆声响，不过很快就被一只手飞速地拿起，和餐刀一起交叉在胸前，摆出一种防御的姿态。

“‘Need’？”理查德几乎是喊出来，声色俱厉：“你刚才是说了‘need’对吧！你不是布鲁斯·韦恩，难道是昨晚……小丑，我知道是你，滚出去！”

“不，迪克，冷静点，我并没有……”“叮~咣~叮~咣~”

“我没有问题，我只是……”“啪！叮啷叮啷！”

“……我认为这是一场无端的报复，我没做错任何事。”布鲁斯把脸埋进盘子里，不想面对绕着他跳大神的儿子。

“真的？”理查德停了下来，半信半疑，眼神从犀利到睿智，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语气变得悲壮起来：“好吧，我明白了，放心去吧布鲁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替你守护哥谭的。”

“冷静点迪克，我只是要去一趟瞭望塔，不是去送死。”布鲁斯忍无可忍，手背青筋爆开，飞过去一柄餐刀，试图打断这场闹剧。

他成功了，理查德听到后看起来有点失望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用叉子挡开飞刀，看着布鲁斯：“只是瞭望塔？”

布鲁斯重复：“只是瞭望塔。而且昨天刚发生疯帽匠的事，我不太放心断掉夜巡，所以需要你来接替一晚。”

“好吧，不知道是我经历的那几个比较特殊，还是说你才是那个特殊的……”理查德翻了翻记忆，面露感慨：“但我确实更喜欢这个。I love you，dad.”

“什么？哦，我也爱你，儿子。”布鲁斯不清楚理查德在发什么疯，但是至少最后一句他能给予回应，理查德没想过会得到这种回复，他睁大眼睛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然后在心里比划着撒旦保佑重新爬起来。

赫莱尔，不管现况的形成有没有你的一部分原因，我都愿意称你为一个奇迹。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许愿池中心雕像都应该换成伟大的魔王殿下！

理查德在心中嘶吼，布鲁斯灵感一动，则觉得自己应该趁着时机得寸进尺：“所以两个小时零五分钟后能不能……”“不可能，你再问几遍都是不可能。”理查德勾起假笑。

“不过，今天不是蝙蝠侠值班吧，你和谁换班了？”理查德疑惑，布鲁斯向来会做好安排，像今天这种临时叫他顶班的情况很少出现。

“今天是戴安娜，我不是去换班的，我只是有事找她。”布鲁斯回道。

理查德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出声：“赫莱尔？”

布鲁斯嗓子里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阶，他优雅地把菜叶分尸，搅碎，然后扔进嘴里。

好吧，看起来确实和赫莱尔有关，杰森的复活也许成了解开谜团的最后一片藏宝图碎片，虽然真相尚且还遥不可及，但是那条迷雾中的路终于显出了真貌，指引迷途的旅人窥探尽头的真实。

“但为什么是戴安娜？我以为你会去找康斯坦丁或扎坦娜。”理查德问。

“康斯坦丁又失踪了，我也联系不上小扎，我觉得戴……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去找他们两个？”布鲁斯放下叉子，缓缓抬头，直直盯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理查德。

理查德在锐利的目光下撑了一会，他没能扛太久，想着同位体的情况，干脆破罐子破摔，摊了摊手，心虚地笑笑，不敢看布鲁斯的眼睛：“至少这次我可以保证你真的不是最后一个，我发誓，阿福绝对不知道。”

布鲁斯没有像理查德以为的那样开始逼问什么，他很敏锐地从孩子们的态度中察觉到了某样东西。

有些事，简单又复杂，当你真的决心去深挖其一切内涵后，却远比想象中的更沉重。

*

说什么小鸟抱团孤立，都只是笑谈，所有知情人心里真实的想法，都只是摸不准布鲁斯的接受程度而已。

他们有的没那么纯粹的正义，有的没那么深重的执念，至少没有人像是蝙蝠侠那样，置身于自己选择的绝路，像一个殉道者一样把自己与哥谭的血管连接在一起，每一次心脏鼓动脉搏震颤，都与这座黑暗而繁华的城市紧密相连，蝙蝠侠把自己活成了哥谭最忠诚的骑士，精神不朽，与之生死与共。

蝙蝠侠会把哥谭领土之上的罪恶视作自己的失职。

而赫莱尔？他哪怕什么也不做，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次暴力，鲜血，死亡都能算是他的指使，每一场波及无辜者的灾殃，祸患都能成为他的力量，这是无法推脱的责任，无法卸下的本能，也是他神格中永恒生辉的【原罪】。

迪克，斯蒂芬妮，提姆他们能够把这种事分立开看待，那布鲁斯呢？

他能说服自己吗？

说服自己在没能救下受害者时不去想到赫莱尔？说服自己在面对无可挽回的悲剧时不去怨恨赫莱尔？

小鸟们不知道，赫莱尔不知道，哪怕是布鲁斯自己，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第174章

瞭望塔。

戴安娜正细细端详着两张图片,那上面分别展示着两柄长剑，一黑一白，细节处十分具有宗教特色,而除此之外它们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强大的气势几乎要透出屏幕，笔直的剑刃处血腥的痕迹似乎都尚未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