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没有时间考虑为什么圣水对路西法看起来比自来水还无害，那个抠搜鬼是不是卖给了他假货，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同时出现在身体里让他感到撕裂一般的痛苦，这和刚刚萨麦尔和玛门交战时传来的余波还不太一样，至少祂们两个都是恶魔，力量属性一样，不像现在，康斯坦丁觉得自己被光暗之力撕扯地都快出现幻觉了。

小天使：可怜的人类，我来帮你把黑暗驱除殆尽吧。

小恶魔：废物鸟人，这是我主的私人资产，你打算怎么驱除？

小天使：……晨星殿下？晨星殿下也在？我要——

小恶魔（打断）：？？滚呐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大吗，当年反叛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跟过来，要点脸吧！

小天使（尖叫）：我当时又不在天堂，萨麦尔你横什么！你们这些家伙也就是仗着当时恰好赶上了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

什么东西，康斯坦丁迷迷糊糊地想着，书上写的携三分之一天使反叛好像写少了，怪不得圣水伤不倒路西法。

反而差点弄死了他这个只想保命的可怜人类:D

而且比起手臂沾了圣水的跗骨灼热，身后的黑暗此时倒显得温凉舒适，康斯坦丁这么想着，自暴自弃地往后挪了挪，彻底融入其中。

驱魔师机关算尽也算不到路西法和雅威之间的家务事到底谁占上风，一朝落错子满盘皆输，终究还是把自己的灵魂拱手输给了地狱之王，康斯坦丁闭上眼，彻底坠入黑暗，咽喉处黑色的逆五芒星纹路缓缓成型，绕颈一周，最后隐秘地消失，如同无形的锁链。

在那之后，康斯坦丁还听到了一声轻笑，在他耳里充满了赢家的傲慢，极其可恨，不过紧接着的话却让他心神一震。

“其实最开始应了你的召唤的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恶魔，不过我当时恰巧路过，发现这不是欠我一大笔酒钱的恶客么，这才顺便去凑了个热闹。”

“约翰·康斯坦丁，可从来都是你先招惹我的，只是这次你不小心把自己玩进去罢了。”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

*

这才是真正的事件开端，善良大方的酒吧老板遭遇恶客欺凌，不得不还击最后成功收回本金和利息的故事。

再换一种角度就是无往不利的欺诈师成功引起了大佬的兴趣，路西法因为康斯坦丁垂死挣扎时的举措对他兴致更浓了，虽然因此染上了点难闻的味道，但是路西法算计了一下，萨麦尔和玛门四舍五入也是祂的资产，这样一来倒也不是令祂难以忍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法对于拖欠酒钱这件事莫名地深恶痛绝。

地狱之王展开六翼腾空而起，此时祂的下方已经除了残垣外空无一物，不远处的恶魔战场已经因为天使的降临被打乱了阵营，呈三方混战态，路西法飞过去，毫不留情地一拳将两只恶魔打回地狱，随后自己也化作浓稠的黑暗消失，留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天使垂着羽毛，失落了好一会才可怜兮兮地回去了天堂。

地狱

魔王回到了自己的城堡，并吩咐手下去办一件事。

通知另外六位君主，等下开会。

第102章

首座之上,魔王把玩着一只琉璃杯盏，眼睫半垂，遮住了种种思绪,任由长案上的另外六位君主激烈的争吵,大殿中挤满了嘈杂的回音，惹得祂烦不胜烦地将杯盏向水晶长案上重重一磕，随着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大殿骤然归于安静。

“吵完了？有什么想法吗？”

魔王头也不抬地问。

魔君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别西卜踩了贝利尔一脚,全程都昏昏欲睡的恶魔半点反应都没有，迫不得已,别西卜只好开口：“有想法又有什么用呢？陛下，谁都不甘心,可是这次和……那次，不一样啊。”堕落的智天使无奈道，这和那场弥赛亚引出的战争完全不在一个阶级上。

整只恶魔都缩在宽大帽沿里的利维坦嘶哑着嗓音接道：“诸神黄昏,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场无法对抗的天灾。”

就如同人类注定要经历生老病死的命运一般,诸神黄昏,就是神明的命运终点,神代将尽，哪怕最耀眼的炽阳也将熄灭,神王有创世之能亦不得超脱,这终局平等抹杀这些威能无上的神明,这场轮回中神代依然走到了时间的尽头。

在场的每一位存在都了解诸神黄昏的意义，这命运宣判神明的死刑。

大殿中再次回归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时空好像骤然停滞住了，祂们都在等待上首君主的反应。

路西法终于抬头了，祂眉眼淡漠，恍惚间还能窥见那天国副君高高在上不染尘俗的影子，可是魔王此时却语气决绝，亦如当年被造物主要求向圣子下跪时的不屈的傲骨，毫不犹豫地向命运宣战：

“不。”

魔王否定了命运加诸己身的结局。

六宗罪没有一只恶魔开口，都定定地注视着王座上的身影，等待接下来的话，祂们都清楚，纵然头顶傲慢的桂冠，祂们的王却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祂知道即使举剑向天国，也会有无数追随者，祂知道死境中的一线生机在何处，才会斩钉截铁绝不妥协。

世界即将重启，神代向人代转变，那些无上的权柄悉数交予人类手中，通过科技树的攀爬一步步成为时代的主宰，而诸神死于黄昏之后，世界重启之日，将有新的诸神诞生，却再无过往的辉煌。

神将变成可以被人类打败的，只是更加强大一点的，人类。

黄昏之下诸神平等，但是其中有几个例外，那便是三大神王，祂们被予以降格但是保留记忆的权利，威能同样被大幅度削减，却不会经历死亡与重塑这两个步骤，保留神代有关的一切记忆，只是不被准许传给其他神明观看。

“不只是三大神王，”路西法一字一顿，看不出情绪：“我也被赋予了‘降格’却保留记忆的权利。”

这说明地狱之王的力量已被确认足以同神王比肩，可是下首的六宗罪听后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遑论恭贺了。

因为祂们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恭贺的事情。

相比死掉之后直接重塑从头再来，保留记忆却被削减力量对于路西法来说绝对是诛心啊，曾有过那么辉煌的成就，万神之上的力量，执掌死亡与黑暗的领主，眼睁睁见证自己变成了对于过去来说和蝼蚁差不多的存在，这放在谁身上受得了？这真的是“恩赐”而不是惩罚吗？

路西法绝不接受，六宗罪也知道路西法不可能认这种命运，这下祂们彻底不敢劝了，敢在这个关头说什么“算了吧忍忍就过去了”怕不是连诸神黄昏那一天都不想活到了。

魔王没有在意下属们百转千回的心思，祂要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成功，随着一片黑羽的落地，祂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只留下一句话：

“萨麦尔，我不在的时候，地狱就交给你了。”

这也是诸神黄昏前路西法最后一次出现在地狱。

玛门在度过了这场熟悉的会议后，看向萨麦尔的眼中透着点怜悯。

虽然被称作暴怒之君，但是萨麦尔其实是平日里最严谨冷静的那一个，祂只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怒火，比如定时去找路西法茬，比如刚刚和玛门干的那一架，但是在大事上，萨麦尔从没让路西法失望过。

除了这一次。

只是玛门并不觉得萨麦尔抛下地狱的做法有错，毕竟只有七罪桂冠齐聚时那计划的效果才是最好的，祂只是放不下陛下的嘱托，自己又想不开而已。

玛门扯了扯嘴角，也学着利维坦用兜帽盖住脸，掩去了神情，闭眼离开了回忆。

*

赫莱尔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瑰奇的幻境帧帧碎裂，天国的颂歌戛然而止，地狱的烈火结为冰霜，祂曾于黄昏中从天堂坠落向地狱，又在黄昏中扬起羽翼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