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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几百年了。
「你有没有想过放弃?」死神的工作应该很累,他们总是经历别人的死亡,找不到一丝生气。
高居树上的赛巴斯克搧动翅膀,冷冷勾唇。「小春秋,你话太多了,你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死吗?」
在生命无期限的死神眼中,夏春秋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他们的年纪差距太大,他的心已经苍老。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年少的模样,岁月在他身上是无意义的,即使容颜未改,他依旧是原来的他,可是心态变了,见过无数春夏秋冬的他早忘了什么是悸动。
夏春秋是他数百年来唯一感兴趣的生命,因为她看得见他,是他一向轻视的人类,明明对他怕得要命还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敢主动找上他,神情僵硬地与他攀谈。
缩了缩牛奶白颈子,夏春秋心口凝窒了一下,她真的不想和死神打交道,但……「没想太多,不过能活多一点也是愿意的,你是死神,应该能动点小手脚吧?」
不求百岁,最多九十九。
「你要我给你延寿?」她哪来的胆子。
「我们好歹有点小交情,见面三分情,我们前后见过三次那就是九分情了,有情饮水甜。」和她不熟悉的「种族」交谈,她显得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方式试探再试探。
「满分一百?」他低诮。
哇!那要见几次面呀,她会吓到掉肉。「你的标准太高了,我们没那么有缘巧遇那么多次吧……不过话说回来,人类和死神能做朋友吗?」
「凭你?」赛巴斯克冷笑的扬翅一振,如巨大的苍鹰飞起,树枝上的叶子被扫落数片,淡淡的金色漩涡卷起。
「咱们这情形不就是了,有来有往,你听我说话,我找你聊天,我不知道你们死神是如如何建立友谊,但在人类世界,这种行为已经是朋友,不太熟但聊得来的朋友。」
天哪!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别人一听到死神是有多远离多远,偏她不知死活的凑上前。
夏春秋唾弃自己,可话已经开头了,她又不能就此退缩,越是害怕越要勇敢面对,人不能被惧怕的事物打倒。
「朋友?」他反复的咀嚼,感到有趣。
还没人敢胆大的和死神做朋友,她是太天真了,还是天生少根筋,不过他寂寞太久了,也该找点乐子玩玩。
赛巴斯克如同一朵云蕈盘旋在夏春秋上空,听到她可笑的言论飞到她身侧,背后的翅膀一片片化为点点鱼鳞状,最终消失在身后。
现在伴在她身边的是一位穿着黑西装的冷峻男子,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邪魅,既诱人又令人生惧,隐隐透出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你……你可以现形?」夏春秋惊讶极了,她看到他身后有一道人的影子。
看她惊愕的表情,赛巴斯克忽然有了愉快的心情。「有规定不行吗?大惊小怪。」
「可是你是死神。」这不合规定吧!
「除了你,有谁知道。」他此时的样子与人类无异。
这也对,能分辨出他是死神的有几人。「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招摇了,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什么?」咦?是风……
风有味道。
好像很久了,他感觉不到四周的变化,看到的只有死亡,那是他唯一接触得到的事物。
「大家都回头看你。」他不会不自在吗?
说这话时,夏春秋忽觉额侧痛了一下,因为她瞧见年近四十的资深护理长因看赛巴斯克太入迷,竟一头撞上走廊上的柱子,她都替她痛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呀!这是死神,不是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或时尚达人,就算长得人模人样,也没必要打开求偶雷达,大量释放女性贺尔蒙,眼睛抽筋行勾引之举吧?
真是媚眼抛给熊瞎子看。
更叫她无法置信的是,居然还有男人停下脚步欣赏,眼露狩猎光芒。
「看什么?」他问的是她,而非其他人。
猛地一激灵,夏春秋发现自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身高一八五的赛巴斯克,仰着脖子实在好酸。「其实你很好看。」
一说完,她才仔细欣赏他的长相,赛巴斯克异于常人的银眸黑发的确有独特的味道,秒杀不少女人目光,深邃立体的五官散发中古世纪欧洲贵族的忧郁,挺直的鼻头像山峰。
无异是个美男子,这点否认不了,他的外表太出色了,出色到无法掩盖,往人群中一站,顿成焦点。
夏春秋心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他是人,也许她会为他心动,他有着所有女人梦想的条件。
她的想法却轻易被死神捕捉到,面容冷峻如霜的赛巴斯克嘴角一扬,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
「小春秋,迷上死神并不理智,我不介意你崇拜我,但别爱上我,人类的爱是一种诅咒。」爱上死神是万劫不复,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终其一生陷落在得之不能的痛苦中。
爱?多模糊的字眼。「怎么不是你爱上我?我一向很理性,把感情当例行公事看待,你才该守好你的心。」
夏春秋不晓得她言灵也很灵验,一语成谶。
他一怔,突然笑出声。「有爪子的猫。」
「是豹。」猫太小只了。
「豹?」
「美洲豹,身上有点状斑纹。」草原中跑得最快的野兽,极具有攻击性,看似静然无声却迅猛如电。
赛巴斯克好笑的抬起手往她头上一揉。「家猫。」
娇气又慵懒,野性不足。
她不满的抗议。「我哪里像家猫了,明明凶性十足。」
「装模作样。」他一语道破。
像是汽球被戳了个细孔,泄气了。「你不能拿你跟别人比,任何人在你面前都会弱了气势,你的气场太强大了。」
她自叹不如,甘败下风。
「怎么不说你的猫胆还没半盎司重,你先惧了我,自然理不直气不壮。」会怕才是常理,有谁不畏惧死神。
他自嘲。
「我……我……」她很想说她不是,但却语塞的说不出话来,人一旦怕了就会启动保护机制,她确实如他所言。
谁不怕死神,会怕才是正常,可是看他全无表情的漠然神态,她又忍不住为他心疼,与死亡打交道的他其实很寂寞吧!他始终是独来独往,不带情绪的看人在死前挣扎,听着他们不成声的哀求、尖叫、谩骂。
心疼是一种危险讯号,在感情的起端,那是最叫人不设防的毒药,一旦深入骨髓,再好的灵药也救不了。
不自觉中,夏春秋平静的心湖中投入一颗极小极小的砂粒,砂粒虽小,仍然泛起小小的涟漪。
「时间差不多了,陪我走一段。」赛巴斯克的腿很长,他的一步是夏春秋的两步,她很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
「是邹神父吗?」她的情绪忽然低落了几许。
「这时辰只有他。」他今天要收十五条魂,很忙碌。
「哦……」邹神父算是她半个亲人,面对亲人的离世很难不难过。
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白色的墙,走廊上有人走动,推着点滴架的病人,坐在轮椅上的伤患,手推换药车的护理师,腋下夹着病历表匆匆走过的医师,照顾病人的家属,还有来探病的访客……
形形色色的人从夏春秋身边走过,有悲伤,有欢喜,有无措,有茫然……人生百态在她面前展开。
「你眼眶有泪。」人类为什么会分泌泪液,太奇怪了。
「我不能哭吗?人在伤心时,自然会需要情绪发泄。」看到赛巴斯克人类的形体,夏春秋一时忘了他是死神,口气显得粗暴,声音略扬。
看着她凶狠瞪眼的模样,赛巴斯克先是一愕,继而发笑。「有小豹子的形态了,你这只家猫学得很像。」
又说她是猫,她不能是巨型猛兽吗?「我当你是在安慰我了,你这人很不体贴又不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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