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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所谓施恩不望报,我怎好剽窃你分内之事呢!而且我刚回庄,一切都未上轨道,所以……」
她接着话尾说道:「所以大少爷更要及早接手,早日熟知庄内事务。」他这一招不管用,她元紫袖可精得很。
「紫袖你……唉!」她也是令人叹气的人物,他不得不投降,「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和一个丫鬟谈条件,大少爷太抬举紫袖了。」她撇撇嘴道,心想,他好像没什么筹码谈条件。
「我接下庄内事务,你得叫我天愁。」他认为这是项好交易。
是吗?她唇角扬起一丝诡魅的笑,「叠影山庄是你段家所有,想兴想亡似乎和个丫鬟扯不上关系。」
「你想撒手不管?」段天愁担心她若真要抽手,那可不成。
「大少爷当家,紫袖很放心。」
他一脸不敢领教地说:「你放心我不放心,光下头那两个宝贝蛋就忙得我头大,何况上头还有三尊大佛在。」
「这更不是问题。人都是有弱点,只要掐住那一点,要风要雨皆掌控在你手心。」
「你真无情。」段天愁直接说,认为对亲人耍手段是件卑劣事。
无情,这倒是头一回听闻。元紫袖耸耸肩道:「适时的无情才管得住,恶人怕比他更恶之人,要狠心一点。」
「我不够狠恶,所以你不怕我?」她不会是吃定他不敢动手吧!他怀疑地想,不然就是他脸色不够阴沉。
「大少爷可真有趣,紫袖乃是小小的怕事丫鬟,只怕事多,哪有馀暇见恶人。」她心想,庄里恐怕找不出比她更恶劣之人。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段天愁承认他被她打败,而且输得一败涂地,连翻个身都嫌腰太重。看来想要她唤自己的名字,菲得惹火她才行。
「我这个大少爷是拿大牌丫鬟没辙。也罢!咱们今天从哪里先开始。」
想开了?认命?很好。元紫袖满意地点头。「就从帐房开始吧,有银子才好办事。」她希望他不会如同他那个没用的兄弟,被堆积如山的帐本吓到。
「我想叠影山庄不穷吧?」段天愁看看出手阔绰的家人便知。
「是不穷,不过少掉一些不必要的开销,叠影山庄会更富有。」她煞有其事地点下颚。
这点他深有同感,「我会好好教育两个不成材的弟妹,少做点不善的善事。」
元紫袖建议着,「也许,你可以从削减他们日常花费下手。」身为丫鬟的她只能遏阻,无法控制,免遭非议。
「好主意。」段天愁颇为赞同地点一下头。心想只要他的家没钱,就发挥不了泛滥成灾的「善举」,这的确是治「善」妙方。
※※※
结实的红桧木桌,老旧却依然光滑硬朗的太师椅,成排铜制的暗红色柜子,规规矩矩排列整齐的书册,桌上檀香袅袅。
满室馨香、青翠如春的金榕在案头浅笑,秋香色的暖阳徐徐射进静谧的斗室,凭添一丝倦懒。
低垂着头的男子终于承受不住,放弃地丢下手中的笔,仰头后倾,揉捏酸疼不堪的颈骨。
一双柔荑适时地减轻他的压力,熟稔地顺着脉穴按摩,舒服得让他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温柔,洗涤脑海中纷乱的数字。
「大少爷,你才看了三本帐册就不行了?」元紫袖摇摇头,心想,他实在太颓散了,需要鞭策一番。
倏然瞠大眼,段天愁不满地接过桌上参茶一饮而尽,「你的要求太严格了吧,我是人,请别当我是牛。」
「只要一鞭子,再顽劣的牛都得迈开牛步,只可惜这方法大少爷用不上。」元紫袖瞧他身壮皮厚,鞭子铁定打不疼他。
段天愁不悦地瞪视她,「你还真当我是牛呀,这些帐本应该是你的责任。」
他何苦来哉!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被她拐进帐房处理成堆的帐务,最后帐册多得让他连书房都用上了,真不知是他太愚蠢?还是她太狡诈?
元紫袖连忙一副紧张地说:「大少爷说的紫袖惶恐,紫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叠影山庄的主人改成元姓。」好歹叠影山庄是他们姓段的,自是由段天愁处理喽。
看见她嘴角泄露的笑意更令段天愁动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任意曲解。」去他的叠影山庄,段家又不是只有他一名子嗣。
「紫袖哪敢曲解大少爷的意思,段家的责任本来就该由段家人承受。」她乐得当无事一身轻的闲人。
「不要叫我大少爷!左一句大少爷,右一句大少爷,你不烦,我听的人可烦死了。」
因大少爷代表责任、代表身分同时也隔离了两人的距离,段天愁讨厌这个大少爷的字眼加诸在他的头上,让他好像被缚手缚脚,浑身施展不开。
抑住脱口而出的笑声,元紫袖卑微地说道:「大少爷虚火上升,紫袖待会会吩咐厨娘煮碗莲子汤帮你消火。」
「你是故意的,我敢肯定你是有意要看我出糗,一吐初见面时的怨气。」
卑微?她要是懂得卑微侍人,世上就没有骄傲的女人。段天愁只能气闷在心底。
「大少爷言重了,小小贱婢哪敢生主子的气,你错怪了。」她装得更卑下。
小!她还真小呀!「个子是小得一巴掌就捏得碎,脾气是倔得比天还大。」段天愁想他这大少爷还得看她脸色呢!
「多谢大少爷谬赞,紫袖愧不敢当。」元紫袖可是毫无愧色地说。想她能把小个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天底下的人都有资格说愧字,惟有你元紫袖压根用不上。」段天愁瞧她一脸得意还说自己愧不敢当,真只有她说得出口。
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过她不予承认。她提醒他,「大少爷,你该专注在帐本上。」
哀号地脸一抹,段天愁狼狈地横瞪轻松研墨的她,「看到我痛苦不堪,似乎可以带给你不少快乐?」
「你也知道人的劣根性,看到别人受自己曾受过的苦,心理总是比较平衡一点。」元紫袖坏心地想,独苦不如众苦,众苦不如你苦。
他忍不住大吼,「平衡一点?!你在说什么鬼话,活该倒霉是我自找的不成?」
她假装受不住捂住耳朵,「咆哮改变不了事实,是你选错时辰投胎。」
「我没有咆哮!」他压沉嗓门低吼着。
「是,大少爷说得对,你没有咆哮,只是扯开喉咙大喊而已。」元紫袖依旧乖顺地磨着墨。
此刻,段天愁发现他不是被帐本逼傻,就是被她逼疯,难怪庄里的老老少少都一反常性做出乖张的行为,只因为她是始作俑者。
现在他无法抱怨找不到一位正常的家人,因为再过不久他也要加入他们行列,做个颠傻之人。
「你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他像快断气的呻吟音,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她上下打量他半晌,思忖说:「我会叮嘱伙房多买些营养补品,一定能让大少爷养『尊』为『重』。」
什么是败到抬不起头见人,段天愁终于可以体会得到,大牌丫鬟就是大牌丫鬟,他这大少爷算老几,一边喘气去吧!
「紫袖,我饿了。」他改采哀兵政策。
「我马上吩咐小竹送宵夜。」元紫袖一转身,要唤门边的小婢女。
「我想吃你煮的鸳鸯富贵盅。」他听说这道菜美味可口,最主要一点是耗时又费工,这样他可以偷得片刻空间。
元紫袖一眼就看清他的诡计,心想,兄弟就是兄弟,用来用去都是同一招,二少爷没得逞,大少爷更加没指望。她假装一脸为难地直瞧着墙上的清明上河图以掩饰嘴角笑意。
「大少爷的吩咐紫袖莫敢不从,只是夜已深,大少爷若等紫袖到空无一人的街上买好材料,恐怕早已饿惨了。」
「但是紫袖不怕庄外凶险,反正我长得不起眼,恶徒夜匪不至于劫色坏我清白,所以紫袖这就为大少爷张罗去。」她说完作势要踏出书房,突地一只手快速地攫住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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