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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她有的是耐性,可以听他一字一字慢慢说,反正时间多得很,不急着赶回台湾。
只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懂,但是放在脑中消化却糊成一块,完全看不出吸收的是何种物质,分解过后仍是一堆垃圾,自动扫向非回收区。
「你是聪明人,怎会听不懂我的意思,宝贝呀!我一直都很疼你,你不会故意装傻好让我失望吧!」他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一听到「宝贝」两字,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西门艳色倏地一栗。「不,我很笨,痴愚憨傻。」
如果当个聪明人必须负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那她宁可抹去一身才智,沦为只会流口水的傻子。
「呵……艳儿,你要是真笨,我这些孩子都可以丢掉了,他们没有一个及得上你一半才华。」他看人的眼光极准,绝非一时私心作祟。
「恭治叔叔太过恭维了,我不过是个牙才刚长齐的小丫头,实在难担重任。」她疯了才会接下他的一番「好意」。
「有牙总比没牙好,至少还咬得动硬物。」西屋恭治含笑地看了一脸不耐烦的二儿子一眼,意有所指。
「我没换牙的打算。」老奸巨猾,居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他一笑,点燃静气的老山白檀线香。「我老了,鼻子不太中用了。」
「苦肉计这一招对我行不通,我不懂香道。」她的良心一向不多,从不浪费。
闻香首重嗅觉灵敏度,一有差池,闻香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良莠难分。
所以说他很狡诈,利用一点点小毛病博取同情,此法实不可取,她绝无可能因此而改变心意。
「不懂可以学,我亲自教你,包管你不出三年便能成为一流的品香大师。」他对她有信心。
西屋恭治自信满满地将他最宠爱的继女视同继承人,不见忧色地对她的能力赞誉有加,两眼发亮,彷佛已预见她在香道的不凡成就。
「很冷的笑话。」西门艳色当场泼他一桶冷水,不以为然。
「艳儿,西屋家的未来就靠你了,不可等闲视之,你有灵活的脑子和对人对物的聪颖反应,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振奋香道的使命就交给她了。
「咳!咳!恭治叔叔,你忘了我姓西门不是西屋,你想得太远了吧!」光耀门楣的重责大任应该轮不到她,否则他们西门家那些老头早捉她回去为家族争光了。
「你要改姓吧!没关系,包在我身上,恭治叔叔早把你当成西屋家的一份子,你就是我的女儿,西屋家的小公主。」他怎么没想到帮她入籍,名正言顺地将产业交给她打理。
不是他偏心偏得过份,放眼他亲生的四个子女中,还真没一个能让他放心,老大虽有野心却眼界窄,只想接掌家业不愿广纳谏言,一意独行地认定自己才是闻香行家,他人的建议全被他当成觊觎他的才华。
而老二……唉!他看了一眼装死的二儿子,心中感触良多,御野的品香、制香才能不输当代名人,可是那脾气是一大隐忧,一有不顺心就出乱子,难以做到香道体验中初级的「平心」、「静气」、「冥想」、「思考」。
御司还小,才十岁,看不出有任何这方面的潜能,而女儿浅草生性高傲,只喜欢品香而不愿制香,认为那是低下人的工作,身为西屋家小姐的她不想弄脏素雅纤指。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不同姓的女儿较适宜,她有头脑、有手腕,懂得与人周旋,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年纪虽小却已有大将之风,有时连他都会被她突生的慑人气势而震住。
最重要的是她有品香的好鼻子,竟然能闻出「源氏香」香谱,一一点出五十二种香气的种类和出处,这才是叫他啧啧称奇的地方。
「恭治叔叔,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疼爱,不过还是要说声抱歉,我对你个人并无任何偏见,纯粹是民族情结作崇,我很满意我的姓氏,无意背祖忘宗。
「还有,御野、御司两个哥哥才是你的嫡生子,麻烦把石头丢向他们两个,尽管操死、累死他们,毕竟属于他们的份内之事合该万死难辞。」
万死难辞?她存心和他过不去!西屋御野的细长眼睛冒出熊熊火花,偷偷地一瞪。他最不想做的就是接下家族事业,整日接触的除了香还是香,一室香气闻久了也会腻。
他是正妻三个孩子中唯一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的,也是唯一肯接纳父亲再纳新欢的异类,因为西屋岚月比西屋宫子更像个母亲,由她身上他可以感受真正的母爱,而不是拿来和人比较,做为炫耀的棋子。
「艳儿,你一点都不没为你母亲和御寺着想,他们很需要你。」不无埋怨的西屋恭治动之以情,希望藉此达到目的。
「是吗?」她睫羽一掀,看向始终温婉、不发一言的母亲。「妈,哪天你没饭吃,或是受人欺凌,我会照顾你。」
「我……」西屋岚月想说的是她不干预女儿的决定,不管最后结论如何都一样支持,但是丈夫的不平声却快速打断她未竟之语。
「什么叫没饭吃,我西屋恭治会饿死自己的妻小吗?你要真有心就搬来日本,我养你一辈子。」他还怕养不起吗?
他从没想过这个女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养她一辈子不见得是幸福,反而像是一种诅咒,要她嫁不出去。
「那么欺凌呢?我发现小瓶子的身上有被毒打过的痕迹。」这点最叫她不能接受。
「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西屋恭治一听,面一沉的拉过小儿子,欲翻开他的衣物。
西屋御野将视线往外调,表示不关他的事,而西屋岚月则红着眼眶把头一低,羞愧没善尽母亲之职,好好地保护儿子。
「在西屋家,除了恭治叔叔你之外,就数宫子夫人最大,谁敢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就算说了,难保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这是个威权式的传统家庭,有权有势的人当家,谁的份量重,谁的份量轻一目了然,一家之王常不在家,妻妾同室岂不起干戈,至少较强势的一方势必让另一人不好过,好突显自己固不可摧的地位。
「又是那女人,她一天不闹事就不甘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绝饶不了她!」
一瞧见儿子背上和大腿的伤痕,怒气冲冲的西屋恭治愤而起身,不顾妻子拦阻的拉开纸门,走向正妻所居住的南院。
虽然他知道要两个女人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非常不容易,偶有不快他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当没看见,维持家庭和乐,毕竟是他对不起正妻在先,无视她坚决反对,硬是娶进心爱女子,她会愤恨难休也是人之常情,他没立场指责她不是。
可是这不堪的事实被人硬生生的揭开,一来面子挂不住,二来心疼儿子无端遭责,日本人的大男人心态猛然爆发,未曾思索的让怒气控制了理智,想为矮人一截的母子俩讨回公道。
其实他也是有意做给西门艳色看,表示他为人公正不阿,绝不会让她的母亲和幼弟平白受到欺负。
换言之,她若不在场,此事将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不了了之,反正哪个孩子不是打大的,这一点小伤小痛不算什么,牙一咬就过去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孩子闹得鸡犬不宁。
「小艳,你干么挑起风波,这样你恭治叔叔很难做人。」打都打过了还能怎样,以后小心的避开不就没事了。
「不做人就做畜生,我难得来一趟,总要留点『到此一游』的纪念。」太平静不符合她的做人原则。
「你呀你,脾气还是那么拗,真要闹出事,我也很为难。」一个丈夫、一个宫子夫人,夹在中间的她肯定难有好日子过。
「闹就闹吧!反正我会在京都待上一段时间,有事就冲着我来,我还怕没事做会无聊。」谁叫恭治叔叔手脚特别快,非让她住在西屋家不可,否则她不会无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