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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她提起她父亲,欧阳溯风俊逸的面容便多了几分复杂。「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她不以为意的随口回道:「不就是个道士。」
「二十年前,本朝有一位史上最年轻的国师,他天赋异禀,年仅十六能窥天机,知过去未来,一手《易经》断阴阳,改命运死转生,风云骤变挽袖间,他是能颠覆皇朝的阴阳相师,世上无人能及。」
欧阳溯风并不认识那位名闻天下的大国师,但耳闻过,那时他还太小了,不记事,他两岁那年大国师离京,从此去向不明,多少人寻他寻不着,广发榜文重金悬赏。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如同一滴水放在日头底下,蒸发了。后来有人得知他藏身无忧谷,于是寻了去,未果。
谁会想到仙人一般的大国师竟会化身九流之派的道士,摇起招魂铃,大张聚魂幡,出没在大家小户,以最真实的面目掩人耳目。
最真,也是最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就连他也被骗过,以为他是招摇撞骗的茅山老道,若不是太子发现……一思及东宫那位,他清漠无波的黑瞳闪着晦暗不明。
太子太急进了,急着掌控一切。
「你该不会说我爹就是那位大国师吧?」司徒青青噗哧笑出声,眼眉尽是明媚的春色,在北风中绽放。
「如果我说是呢?」欧阳溯风试探她的反应。
她俏皮的勾唇。「我会说别逗了,换个笑话吧,我爹那样子是国师?那鲤鱼都要破冰而出了。」
她是真的不信,国师的样貌应该更威严,不苟言笑,眼神冷得不像世间人,跳脱三界之外。
「青儿,不少人在找你爹。」包括太子。
日渐柔媚的面庞露出一丝怔忡。「那又如何?」
「不如何,可是会牵连到你,若是他们知晓你是司徒长空的女儿,恐怕会对你不利。」
很有可能会捉住她来要胁国师。
「司徒长空?」那是谁?
看她神色茫然,欧阳溯风不忍隐瞒。「你爹。」
「我爹叫司徒长空?」司徒青青真懵了,她爹不是叫司徒空空吗?
「是的,他本名司徒长空,除了当今圣上,他是本朝第一人。」甚至皇上也听他的,信他的推算。
一丝苦味在心头漫开。「他连我也瞒着,坏爹。」
「也许他有苦衷,不告诉你说不定是为了保护你。」父女天性,再凶残的野兽也会护着幼崽。
司徒青青觉得胸口好闷,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后道:「你还要抱多久,我快喘不过气了,而且身子好热。」他的体温很高,传到她后背,原本有点冷的身子都热了。
「我也热。」欧阳溯风的呼吸变得浓重。
「那你放开呀!我觉得不太对劲。」怎么面颊也发烫,热气一直往外冒,全身热烘烘的?
「不想放。」这姿势很好,闻得到淡淡雪梅香,她刚走过梅林,染上丝丝梅香,很淡很雅,混着雪的清新。
「欧阳溯风,你也抽风了吗?」尽说胡话。
闻言,欧阳溯风忍不住低笑,将头靠向她左肩,浑然不觉衣服覆盖下的雪肩产生变化,指片大小的凤眼睁目了。
「笑什么,你很重耶,快点离开,我要被你压扁了。」此人死于重压,那多丢脸。
他稍稍放松,但垂落的双手还是松松地环着她柳条似的腰身。「你没戴我做的莉玉梳。」
镶南珠流苏簪子垂落鸦黑发际,头一动,粉色南珠便闪着迷幻光泽,带着日升海面的瑰丽。
「外祖母说不合适,她从妆盒中给我这支簪子,让我戴着来赴宴。」外祖母疼她,这是找了借口给她添点首饰。
「你的外祖母?」话落,欧阳溯风不由得为自己的惊讶感到好笑。谁无父母,她的爹娘也有亲爹亲娘。
看这簪子的做工和品相,镶在簪子上的南珠不比御赐的差,能拥有此簪者必出身富贵,甚至是朝中高官的夫人。
原本以为她是国师的女儿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她母亲也是出自显赫人家,看来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嗯,我爹带我到外祖家认亲,见到了外祖父、外祖母,我才知道我有三个舅舅,还有很多表兄弟姊妹,他们都对我很好,把我当一家人看待。」目中无人的言知茹除外。
「你有三个舅舅,很好,多几个人疼你……」等等,亲舅有三,言丞相府中有子三名,难道……
欧阳溯风心中骇然,暗暗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可是继而一想却也是对得上,以司徒长空的国师身分,他奇高无比的眼光岂会看上寻常女子,曾有传闻他拐走丞相之女,两人双宿双飞,做了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国师妻子是言府长女,应有七分可能性。
「丞相为人古板,他能容得下私奔之女所生的女儿吗?」他在确定,但是说法过于卑劣。
「外祖父人很好,他看到我便连说了三个好,一脸慈爱的红了眼眶。」倒是她爹受了不少白眼,大舅舅瞪他,二舅舅瞪他,三舅舅也瞪他,他却不痛不痒地笑得好像人家往他怀里塞银子,要不是他是她爹,她都要讨厌他了。
果然……欧阳溯风的心倏地往下沉。「青儿,你要小心太子,他出现的地方你要尽量避开,千万别主动靠近,最好不要有所接触。」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抽风说些奇怪的话,太子是谁我根本不认得。」就算迎面走来她也不认识,避什么避。
「让你治寒毒的那个人便是太子,龙仲珽,也是我表哥。」
司徒青青惊呼,「是他?!」
难怪排场大,身边跟着不男不女的小厮,原来是太监,声音尖锐,莲花指勾得她反胃。
「他不会一直想当太子。」人一旦有了野心,心就不再单纯,想要的会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大。
「所以?」她还是不懂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况且由谁当太子是皇上的意思,他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又有什么资格多管。
在她心中,她爹不论叫司徒长空还是司徒空空,他都是那个有点不着调的神棍爹,虽然有些神神叨叨的,可是谁也取代不了,他当不当国师仍是宠她、爱她的爹。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国师的神权有多大,足以动摇国之根本,她只当比道士等级高一点,比较受人推崇而已,朝廷的师者,教百官做官嘛,大家做好官,不贪渎受贿不就得了,还用得着人教吗?神棍无用武之地。
「所以他会希望由你爹出面替他铲除阻碍,稳固他的太子之位,藉由国师的口传递天命,肯定他为真龙化身。」皇上还在,太子却已起了逆心。
「你不想太子当皇上吗?」他们看来感情很好,不是有什么从龙之功吗?
他想,但是……欧阳溯风的双瞳变得幽深。「他的某些做法我不赞同,这一、两年来他变了不少。」
尤其是在寒毒解了以后,他对那个位置更狂热了,几乎日夜都在谋划,利用手边所能利用的一切,积极而执拗,不听人劝,不肯停下来思考对错,一味的往前闯。
或许这和他二十五岁生死大关有关。
当年皇上欲立储时,曾询问过哪位皇子才适合,国师关在太极殿内一日夜,出来时,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扬言真龙未出世,等于否决了所有的皇子,造成人心惶惶。
真龙未出世,那是意谓着本朝将灭亡吗?
此时的欧阳溯风也很想知道真龙是否已出现,他降生哪一宫、哪一殿,是否撑得起整个皇朝?
「再变也是太子、皇位继承人,除非江山有变,否则他还是稳妥妥的那一位……啊!我忘了他只剩下两年……」说不定还没皇上长寿,司徒青青有点不厚道的暗笑,要有命才能论千秋。
「青儿,慎言。」不在朝堂不议论朝政,举凡皇室诸事皆不可宣诸于口。
「这里又没其他人,谨慎什么,除非你告发我。」她故意挑刺的拉开他的手,转身面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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