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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一声召唤,斜月、凝暮等人陆续进屋,惊秋、碧水身后还有两个长相秀丽的生面孔,她们一入内,并未向大少奶奶福身,反而视若无睹的走向周明寰,为他净面更衣。
「夫君,这两位是……」
其实孟清华早就知晓这无礼至极的两人是谁,其中一人曾在她入门三个月后被她以行为不检杖罚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当晚就撑不下去气绝身亡,拖至乱葬岗丢弃。
净完面的周明寰挥开丫鬟的伺候,让妻子为他理理衣襟,系上银线绣青竹纹腰带。
「眼儿狭小的是之韵,左颊有梨涡的是兰香,她们之前是我屋里服侍的丫鬟,还不见过大少奶奶。」
「奴婢之韵(兰香)见过大少奶奶。」在周明寰的要求下,两名面貌姣好的丫头屈身二幅。
但是明显看得出,左手边的之韵有些敷衍,不甚恭敬,刚一福身便立即起身,根本未等新主母开口,态度多了几分张狂,也不把新入门的大少奶奶当成自家主子。
倒是笑起来很甜的兰香憨实多了,她老实地曲身,半个身子弯得实在,在看到之韵站直后才直起了背,步伐极小的站到周明寰身后三步远,谨守为人奴仆的规矩,不逾本分。
「她们之中谁是你的通房,还是两个都收房了?」她轻轻地问。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头的疑问,他从未为她解答过。
若未收房,怎敢无视她正妻的存在,多次出言顶撞,仗著服侍的由头当著她的面肆无忌惮地靠近碰触她丈夫。
可是她嫁给周明寰两年,从未见过他召两名侍婢侍寝,除了近身更衣和绾发外,并无不妥的亲昵举动。
可恨的是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人在猜忌中产生嫌隙,她怪他风流多情,连身边的丫鬟也下手,他冷著脸讽刺她心有鬼魅,见到谁都认为是鬼,善妒不可取。
清逸的面容一凝,多了冷肃。「只是服侍的丫鬓,娘子莫要多想。」
「那她们平时是服侍你的,妾身也能管束吗?」孟清华状若无意的一提,纤手轻抚他衣服上的皱摺。
顿了顿,像在思索妻子话中的含意,寒潭般的墨瞳幽光一闪。「自是管得,你是我的妻子,亦是她俩的主母,在这春莺院内,所有的管事婆子和丫头皆由你全权处置。」
周明寰的话一出,之韵和兰香身子微微一震,尤其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向来横行霸道的之韵,她的桃腮倏地失去血色,露出难以置信的委屈。
她不相信大少爷仅用一句话就抹煞她尽心尽力的付出,她挖空心思照料大少爷的起居作息,让他无须忧心屋里事,不论何时都窗明几净,有乾净的衣服和热汤热茶候著,她以为大少爷会明白她的心意……
「意思是,妾身想让她们做什么都可以?」孟清华笑盈盈转身坐回梳妆台前,斜月巧手在她髻上插上流金掐丝点翠转珠凤簪,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成串垂落,珠串下方是水滴状红宝石,轻轻一摇晃,串串珠贝随之光华四散,缀出动人风情。
微颦起眉,周明寰似笑非笑的看著语带试探的妻子。「只要不是无故责罚,随一时喜恶打骂下人,凡我周府的仆从都得晓得谁是他们的主子,莫敢有阳奉阴违。」
美目扬泽,樱唇染笑轻点螓首。「妾身明白了,妾身明了该怎么做了,绝不负夫君的信重。」
看她的明眸中闪动著光采,他反而有点困惑,好似他错过了什么。
她眼中有他看不清的波光潋滩,他捉不住妻子看似简单,实则千丝万缕缠绕成网的心思。
不过,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有得是时间了解她,可以慢慢挖掘她的种种面貌。
孟清华浅笑靥然,阵若晨星,似乎看出他心中的困惑,她笑著保证,「不会让夫君为难,你大可安心地将你的后院交给我。」
周明寰不轻易相信人,但他愿信她一回,不知为何,他有种亏欠她甚多的异样感。
「不用太费心,看得顺眼就留下,觉得不得用便打发,这院子以你为主,我不插手。」以她进退有度的表现,他相信她不会令他失望,他鲜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妻子眼中的清澈令他信心凝聚。
「包括你的妾室?」她略微得寸进尺,想看他的底限到哪里,她得小心不跨越。
近两年的夫妻关系,孟清华对丈夫不是没有感情,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怎能不生情,何况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若是不在意又岂会醋海生波,一误再误伤人伤己。
只是她越想靠近他,两人之间的摩擦就越大,他的心紧紧封闭,像敲不碎的铜墙铁壁,她越想走近他退得越远,她始终走不进他冰冷的心窝,被一堵无形的墙远远隔开。
除了未能保住未出世的孩子,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得不到丈夫的心,抱憾而终。
说到眉姨娘和珍姨娘,周明寰隐晦难测的眸光一闪。「妾越不过妻,宽待她们一些便是,犯不著当一回事,没人可以越过你,你自己拿捏分寸。」
话点到为止,她亦懂得适可而止。「是的,夫君。咱们该到正厅拜见各位长辈了,请夫君领路,妾身跟随。」
「一起走。」说著,周明寰牵起妻子的小手,带著她往正堂走去。
前所未有的突兀举动,让服侍他多年的之韵和兰香看得两眼圆睁,惊愕不已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另眼相待,心无二想的兰香倒无所谓,反正伺候谁都一样,为人奴婢身不由己,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她说不的余地,打她卖入周府为婢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命了。
可是之韵不认命,心比天高的她从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如人,和破相的眉姨娘一比,她长得周整,而且姿色不差,就算是珍姨娘也没她在大少爷面前得脸,她为什么不能搏一搏?
因此在看到周明寰携著孟清华走在前方,她满腹的不甘和酸涩,偷偷瞪著夺走周明寰宠爱的孟清华,心里怨恨地想著,总有一天大少爷会是她的。
「哎呀!都等了老半天,怎么还没见到人影,寰儿这孩子也太不知节制,万一累著了小媳妇,看他心不心疼。」都快过午了,太过贪欢实在有损精元、伤身。
面带笑意的崔氏身著金泥芙蓉卷草纹牡丹红褙子,宽袖绣福的袖边是银丝掺金的五彩蝙蝠,下身是正红色吉祥鸟织锦百福裙,她轻扬手,露出等著媳妇奉茶的急切样。
她的笑看起来很真诚慈祥,但是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过,令口中的关心都变了味。
身为继室的崔氏快四十岁了,仍有著细致的肌肤,眼角的细纹也不明显,犹如三十出头的美妇,肤白唇红,眼儿生媚,勾起人的媚劲挺撩人的。
不过和坐她下位的妖娆妇人一比就逊色多了,纵使崔氏衣著华丽更胜一筹,可是比起那妇人的媚骨天生,她硬是少了三分媚色,屈居下风。
那名安静无语的妇人正是大老爷周端达的妾室巧姨娘,也是周明寰生母夏氏的大丫鬟,当初夏氏产后体弱,缠绵病榻,便做主让她当了周端达的通房,而后生下庶次子周明泽才抬为姨娘。
外表美艳,老给人狐媚子感觉的巧姨娘,实际上是个极其安分守己的人,嫺雅的心性与容貌极其不符,至今仍认夏氏为主,小姐的儿子亦是她的主子。
「急什么,多等一会儿还会烂了你碎嘴的舌根吗?累了一天难免贪困,咱们这些老骨头闲著没事做,多喝两杯茶候著就是。」她老婆子都不急,隔了一层关系的继室急个什么劲,真没个长辈样。
周家老太君姓曲,是周明寰的亲祖母,她端起绘有白鹤贺寿的瓷盅,以盅盖轻拨,先闻沁鼻茶香,再观其澄澈茶色,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味著茶中滋味,一抿茶汤,喉韵回甘。
「是的,娘,是媳妇急切了些,想早点瞧瞧寰儿的媳妇儿生得何等好姿容,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迎娶过门,让媳妇差点来不及准备聘礼呢。」狼崽仔养大了都会自己做主,娶妻这等大事未经过她这位当家主母同意便自作主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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