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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锈[男暗恋]+番外(79)

作者:施釉 阅读记录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寄托。

陆铮年在做饭。他的反应常常很慢,也总是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原本做什么,线上的咨询建议他做一些简单的小事,还给他看了一个视频。

他其实明白那是阿兹海默病人照顾自己的片段,但不太能明白他为什么要看这个。已经病成这样吗?

他觉得自己有点反复。偶尔想起盛栀这个名字,对疼痛的敏感度会高一点。但最近越来越少想起。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好像已经快想不起来。

他恶化得非常快,简直是呈指数级,以至于外卖都不会随便叫。他有时听不到有时分辨不出来。只状态好的时候才去看岁岁。

没有原因,他也很少碰手机。他感觉掌心很痛,伤口很痛,无形之中把那当成一块烙铁来看。

直到今天接到电话。

他接了,后面几乎不说话听着她的安排,上了飞机,才有些恍然。在候机厅那几个小时,他盯着飞来飞去的航班,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从高空跌落。

他为什么......?

飞机很平稳,他睡着了,差点没能醒来,飞机上有医生,确诊他这是病理性多眠,建议他下飞机去看一看,陆铮年什么都没拿,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怎么来的,向前走几步,怔住。

他被一个陌生人抱住,浑身到指尖都开始剧烈地疼,脑海中不断地撕扯着播放什么画面,还有“她骗你”的那些低语。

盛栀没发现他不对,牵着他的手上车发现他指尖冰冷,问:“你什么都没带?”

陆铮年曾经很仔细地思考过他该怎么朝向死亡,最后答案很简洁也很简单。他什么都不要。如果世界上没有他在乎的。

他一个人走。

他很在乎很在乎盛栀。

所以直到完全确认她并不需要他,她并不在乎,才仔细地去考虑见母亲一面。她又说他需要他。

他一点点地把那些记忆清空,眼睁睁看着自己忘了,其实有时候呼吸都带痛。他感觉好像在杀死自己。

现在他终于什么都不记得。

他还拥有“记忆”的能力,但始终看不清面前这个人的脸,只有眼睛在掉眼泪。

心脏在跳还是在疼。

他朦朦胧胧地感觉不到。

只觉得面前终于又罩上一个厚厚的玻璃鱼缸,没有水也没有氧气。他可以安安静静地溺毙在这伊甸里。

他什么也不带走。

......

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能带走。

连记忆。连回忆都是。

回到诺维公馆,盛栀先去联系外教老师,陆铮年像被生出自己整个灵魂一样,他查看聊天记录还有那些通话,相册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印象也没有。

他想“盛栀”是谁。

这个名字他都记不住。

他只有看到才能感觉到。

这个房间里走进来任何一个人,和她都没有什么区别。

盛栀终于发现陆铮年不对:“陆铮年?”

陆铮年站在那。他的世界失真了,开始耳鸣。他感觉到她走上前来,感觉到她和他说什么。

他想起他和她说你慢慢说,我都会记住。我就算听不见,也会用眼睛看见。但是现在。

盛栀站在他面前,他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视线毫无变化。他感觉到这个人很重要。几乎占据他全部生命。

但她的样子呢?她的声音呢?

她在哪。她为什么和我说话。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为什么驱赶你。为什么容忍你。

他做了什么?她又回答了什么?

......

她是谁呢?

他记得他说过的,我爱你。我爱的又究竟是谁呢?我爱的为什么全都不见了。我爱的为什么全都是不存在的。

陆铮年安静一会儿。

盛栀:“陆铮年?”

陆铮年慢慢开口:“我不记得了。”他隐约感觉到他失去了什么,但又隐约感觉到他剥皮抽骨挖心终于抛弃的一切,这一刻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他们的过去不会被其他任何人扭曲篡改。不会被任何人模糊遗忘。因为,他已经将那些记忆带到死亡深处。

这一刻他终于感觉他可以死去了。

以陆铮年站在盛栀面前,看着模糊的一片世界,他爱的是这一片世界的万分之一,哪怕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去拥有了。

因为,陆铮年轻轻开口:“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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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盛栀觉得陆铮年在和自己开玩笑:“你在说什么?”

他生气了?因为她这些天忙得忽略了他?可她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确实不想让他为严家的事烦心。

盛栀沉默一下:“这件事先以后再说,我下午约了Eda外教,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看海边音乐节,你还记得吗?”

陆铮年其实有点想找到“那个人”。

没有目标,没有记忆,有模糊印象的“那个人”就是唯一的锚点,但这个世界都模糊,他已经完全记不住了。

即使盛栀和他说话,也他只能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转头看着她。

盛栀:“陆铮年?”

陆铮年眼睛慢慢地转过来,他好像既不是她那十年后重新找回来的人,也不是高中那个她记得的陆铮年了。

他在“忘记”的同时也抛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本质属性。他忘记一段关系,像舍弃自己生命。

甚至只是因为一种恶化的疾病。

.......

盛栀按着眉心去给厉择打电话。

这期间陆铮年一直一个人站在诺维公馆预留那个套间的客厅里。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看到落地窗,他本能地走过去想推开。但还不明白为什么。

行动到一半他看到半空,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想跳下去。好像不太好,可是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又握住栏杆——

“陆铮年!”

他回头,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

陆铮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喊着他的名字,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这一幕为什么都很容易让他想去抹平。

他怔了一下。

想了很久,然后慢慢地说:“你好漂亮。”他慢慢地说,声音很一成不变的没有语调,听起来很怪。

他又问:“可以认识你吗?”

盛栀玩过一个游戏。在成百上千印有不同图片的卡片中记住一张图的位置,然后所有卡片翻过来。只有一次选择机会去选择那张卡片。

陆铮年让盛栀觉得他现在有点像这样。

本能让他一遍遍地去问自己是谁,可不可以和她说话,记住她的脸。漏空的记忆沙漏让他一遍遍投出问路的石子多少遍,也听不到回音。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爱与疾病的博弈。

厉择接了电话没说话,好像对这情况早有预料。只是把哈迪教授的电话给了盛栀。

盛栀打了过去,哈迪教授听了大惊失色,打通视频在视频里后反复确认过陆铮年状态后,又转向盛栀确认,她真的没有刺激过他吗?

盛栀什么都不知道。她感觉糟糕透了,闭了闭眼,实在不想回答,挂了电话之后,她把他的手拿开。

他侧头看了好一会儿,过了几分钟,他不往前来了。没有记忆,生物有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现在确实只像个生物,而不是人类——哈迪教授说他感情和秩序缺失,如果这样就和人类的初生阶段一般根本适应不了环境。

他需要很长的适应过程。

这期间不能受任何刺激,不然未知的心理状态可能导向十分糟糕的结果。

盛栀靠着墙静静地看了会儿,走过去。

他又开始盯着她,过了会儿,似乎意识到不礼貌,他轻轻移开视线。但又想了想,说起那两个字。

“你好。”

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瞳孔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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