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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校园纪事(展中系列之一)(13)



江欣侬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季老师是唯一常常直闯校长室的人?一般来说,有任何课程问题直接找教务主任就行了,而且校长室也不是任人随便来去的;会不会,季老师在追求咱们的美人校长,所以才频频对会长示好?”她提供了另一角度的看法。

霎时,整个会议室形成叁姑六婆菜市场,每个形象良好的学生会成员皆放下身段参与其中。

罗蝶起吁了口气,上卷宗,起身走到窗口,不知该笑,还是该叹。秋天懒洋洋的薰风吹拂进来。拨开她及肩的发丝,她便闭上眼,享受大自然的赠礼。享受清风拂面,是一种彷佛亲吻的奇特感觉,所有感官被满满地包容住,无比的舒畅满怀,令人好生眷恋!那是一种—

—与风谈恋爱的心情。向西的窗口,是她秋天的依恋。

缓缓张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窗外正仰首看她的人。由二楼看下去,并不太远,那孟观涛竟正对她这方窗口仰望,眼光深沉,不知注意她多久。

她没有表情地与他对视。良久,他绽开一抹笑,挥了挥手,走开了,留下她丝丝泛开的不解与……怅然?

“会长。”

身後刘伯扬的叫声让她转过身子。

“这是做好的纪录。”他将卷宗与册子交给她。侧脸看了眼那群仍在讨论的人後,才又正眼对上她,聚集了所有勇气:“那些……都不是真的吧?”他问的是绯闻。

罗蝶起这才诧异地正眼注视他。这个才子,颇受女子崇拜的斯文王子,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而话中的紧张、颤抖,显而易见。

她在走什麽运?十七年来与情无涉,怎麽一被哥哥搅和,就让她犯桃花了?这个男人眼镜度数是否不够了?

“你高叁了,升学是你必须全心全力去专注的事。”她冷静地提醒他。接过文件。她翻开查看,不沾情事,就该冷然到底,否则对自己与他人都不好。

“但……但……我……”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立即消逝无踪,刘伯扬的第一回合求爱宣布失败。垂着头,他先行离开了会议室。

待其他成员全陆续走光了,罗蝶起才彷佛消失所有力气地靠在角落,由阴暗处凝视阳光投射而入的光影,开始整理一些思绪以及从未料想过的问题。

但她的安静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窗口投入的光,被倏然跳入的人影遮成片片零散的光。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窗口边已卓立了一条修长的人影。正好整以暇地对她淡笑着。

“你的出现令人措手不及。”她走近他。

孟观涛手肘搁在窗台上,弯下身子与她平视。“这里几乎成了你休闲时的唯一去处。”

“你来上课叁天,就为了观察我的作息吗?”她隔着一步的近距离,搜寻他性格面孔上足以令女人迷魂失神的魅力。

“你不也找了人盯住我?”他随手扯下一片榕叶,含在口中,吹出几声哨音。

她明白地告诉他:

“你的存在造成秩序上的困扰,注意你是必然的工作。”

“结论呢?”

“没有。”她走开了去。收拾桌上一叠书籍与资料一一放回书架上。他的存在最後也会成为她自身的困扰吗?她不习惯有无法掌握的事,但他偏是她所难以预测的。也许,她该与他保持距离。

孟观涛静静地看她移动,想着这样瘦小的身影,如何有主宰全校的力量,让人心悦臣服?为什麽她娇小身影展现的居然是力量,而不是脆弱?

他自然是明白孟家与罗家曾有怎样的牵扯。当年爷爷过世时,罗家老爷前来吊祭,父亲便已向他说明过了。後来没再坚持联姻的主要原因,是罗澄昀那个大美人唯一的女儿竟是令人失望的平凡;重美色的孟家当然不提了,一切就当算了。当年父亲愿意接受指腹为婚是看上罗澄昀少见的美丽才去履行,虽没结成婚,但倒也真的想过再次指腹为婚,直到资料送来,照片上的女孩不甚出色,才打消念头。

但美丽的方式,外表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吸引力才能抓牢男人的视线,死心塌地。

如果当一个女人明明很平凡,却又要命地吸住他人眼光,那麽,这种女人才叫极品吧?

这种境界可是连绝美女子也不一定办得到的。

不否认,她吸引他。由好奇提升到更高一层,兴趣;也或者已达到喜欢。孟观涛没有给自己挣扎排斥的时间,更不去问自己为什麽,总之——他要猎捕她。

“猎捕”是一种野蛮的掠夺方式,但贴切极了。

这女子是只狐,聪明且灵活,与其遭凡夫俗子等闲视之,还不如擒入他的臂膀,珍藏一生,不见得人人会欣赏她的“美”,也不见得人人会接受她绝顶的聪明,但倘若他没有及早下手,那麽依然会有下一个男人对她惊。等待不是他的原则。相中,掠取;毫不迟疑。

与这样的女孩谈恋爱自然是特别的,一如现在。

“他们封你为“女诸葛”,但据说你不接受。”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後,正好将她卡在两个书架间的死角。

她努力平静自己,转身面对他,突然感觉到危险。

“受之有愧。”

“我在想——”他一手抵在她身後的书架,一手挑起她脸,透过镜片锁住她目光。

“……你是否在等待诸葛亮?”

他的气息挑逗地吹拂上她唇。两人近在咫尺。

“这世界上已不会再有诸葛亮了,而我也不会自比为黄阿丑。”黄阿丑为诸葛亮之妻。

据闻此女貌丑无比,但才学丰富,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对诸葛亮的学识精进起了不少启发之功,学识在诸葛亮之上,让他仰慕之馀娶为妻室。

“你是不曾想过爱情吧?”

“我才十七岁。”她伸手想推开他,却不能如愿。

“你是特别的。”他的眼神奇特,注视她的目光灼然。他很满意他所发现的一切。近看她的眼,才乍然明白她绝对没有谈过恋爱——因为直至目前为止,她没空有那种心思:当然,也就没有同性恋或师生恋那回事了。他只相信自己由她眼中发现的真相,那麽,与那些人又是怎麽回事?

罗蝶起直接地问他:

“可否告诉我,你这行为代表什麽?促进友谊?还是正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真正地看到你。”

“你有近视?”这次她已能推开他走出去;他俩心知肚明是他愿意松手的原因。

如何去接近一只狐?急就章不是最好的方式,他明白渐近的道理,否则当心狐也是有利爪尖牙的。

走开一段距离,她才转身面对他:

“孟观涛,我并不想与你较劲。”

“那真是抱歉了,因为我想。”他露出邪恶的笑。猜测她平静外表下,会产生多少惊慌?

***

罗蝶起并不常碰到无法掌握的事件。向来去执行一件计画时,她总能精确地预测到进行的过程、人们的反应,以及会遇到的问题与结果,因为对环境有充分了解後,事件的进行也就有了脉络可寻,可是,假若“事件”发生於她身上,那种有关感情的东西,那就有点麻烦了;因为那是她完全陌生并且不曾推演过的领域。

她才十七岁,对感情之事,尚未有所规画,因为在生涯规画里,排满的步骤中,没有空隙可以给感情去安身立命;既然从来不想,当然就不会有,何况她不是外貌姣好的女子。有了这点自知之明,更可以放心地将“感情”踢得老远,当一个成功的校长才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目标,何况,即使真有感情发生,也应是叁十岁以後的事吧?十七岁未免夸张。不成熟的心性能有什麽良好且绵长的情事产生?母亲不就是个好借镜?先心动、再动情、再私奔,然後离婚。当然之中不能不提父母奇特的心性造成婚姻草率促成又分离,可是却也血淋淋地告知世人,一、二十岁的年纪,往往无法成熟地面对感情。玩不起的禁忌游戏,又何必白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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