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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吃过肉,也在肉摊上看过肉是长得什么样子的;所以就算钱香福这小半辈子没经历过被男人真实上下其手欺侮过,到底也清楚男人女人之间是个怎么回事。
在她看来,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虽然都是脱光衣服两人滚到草堆里办事,有时会生出孩子,有时不会,但还是有差别的——给钱的以及不给钱的;自愿的以及非自愿的;诱哄的或者暴力的。
她想了一整晚,除了刚开始恨恨想着那男人胆大包天竟敢这样对她之外,后来就变成了不解,不解于她这样一张完全吸引不了男人色欲的枯黑脸,他怎么就亲得下去?
好吧,祖母说这个男人离家之后当了匪又当了兵,打仗打了十来年,大概没见过几只母的,所以可能只要是母的他就不挑……钱香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堵堵的,于是不愿再想这个,改想别的去了。
失眠的后半夜,她想着自己的身分。当她开始被祖母取名叫钱香福,被袓母认作孙女,然后还阴错阳差地不得不背负起另一个死去的小女孩的婚约,去当一个小寡妇时,就没有想过这个婚约会给她带来一个男人。明明她是打定主意当一辈子寡妇的,可偏偏就是有人硬要诈尸,不好好死着,却是活着回来了。
明明是寡妇,但突然间却当不成了,她整颗脑袋还懵着呢,这个男人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就这样接受了他有一个婆娘的事实……好吧,他当然没有问题!钱香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撇撇嘴,她可没忘了当他还不知道她是他婆娘时,就把她打晕给带走了!俨然就是土匪行径;果然是干过这行的,就算改当兵了,也没有手生。
所以这个人就算不是人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货。当然,在这样的世道,要求别人去当一个好人,实在无异于骗人去死,所以钱香福对于人心的险恶其实很包容,毕竟自己从小到大,为了活着,逼不得已时,也干过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其实整夜失眠到最后,最令她纠结的终究还是这一点——她虽然叫钱香福,却不是那个男人真正的婆娘。与他有婚约的那个小女孩,早病死在逃难的路上,还是她帮忙挖坑埋上的。
被啃了一口之后,她忧郁地发现,她最在意的,竟然是,她不是他真正的婆娘。
其实祖母早就说了,她老人家把婚约放在她身上,那么她就是那男人真正的婆娘,不用想太多。当年两人跑来永梅县这边投靠秦家,恰巧秦家仅剩的秦大叔正在遭难,几乎就要被那群来占地的林氏族人给害死,所以当时她认了寡妇的身分,实在是唯一可以让三人勉强安身的方法了。
可是……她怎么觉得心底空空的、虚虚的呢?
「真黑,真丑。」她一掌拍进水里,将水里那个面孔给打碎,然后狠狠地掏了好几次水泼在脸上,再使劲地揉搓,像是这样就真能将自己所嫌弃的丑与黑给抹了去似。
她懊恼不已,气愤自己为着那个男人,于是发现自己并不美丽的事实。
「其实,他也长得不咋地。远远看着,就是一只灰扑扑的熊样。」她低声嫌弃道。似乎是想要证明,就算自己长得不怎样,可他也不过如此啊,谁也别嫌谁!
洗个脸弄出偌大动静,洒了一地水,以致于当她眯着眼四下摸索布巾要擦脸时,险些被地上的湿滑给暗算跌倒,幸而及时抓住窗抬一角,才隐住身形。
把脸上的水擦干之后,她才看向窗台方向,想着刚才好像抓到了什么别的,可她不记得窗台上有放置什么物品啊。
然后,她便看到了几朵沾满晨露的小花,红的、白的、黄的都有,在清晨阳光的投射下,呈现一种柔亮的光晕,静静地美在那儿……
几乎想都不用想,她便理所当然地知道这些花是谁摘来放在她窗台上的。
除了那个叫秦勉的男人还会有谁!
她伸出手,以一种连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小心翼翼,近乎珍惜与虔诚地,将窗台上的那些小花都收拢起来,然后不由自主地将花贴放在胸前,有些傻地凑近嗅闻,仿佛这些满山、随意便可以看到的小野花是她毕生仅见似。
也不知道就这样发傻了多久,反正当她再度回神时,脸热热地,嘴里甘甘地、涩涩地——
「哎啊,怎么吃掉三朵了!」语气带着懊恼,为着自己习惯性的行为而生起气来。
是的,山上随意生长的这些小野花儿,是她嘴馋时的零嘴,只要见着了,总会扯几朵来吃,花瓣是酸涩的,但花心里有些许甘甜的蜜,仔细嚼着,就能吃到一点甜,她可是爱极了。
但,这是他给她摘的啊,怎么就这样吃了!
「还好,还有两朵没吃掉。」她喃喃低语。
这时,门外传来祖母的叫唤声:
「福囡,福囡,不早啦,该起来了。」
「哦,我醒了,就出来。」她扬声回道,边将手上的两朵小花放进水盆里。
「今儿个牛哥一早就带人送来了好多米粮肉菜来,让咱们多煮一些,等会他带着弟兄从山上锻炼回来,要与我们一同吃早餐呢。你快出来帮忙。」
「好的,我马上出来。」她快手快脚地套上外衣,以指为梳,沾了清水梳抿着黑发,将所有毛躁都压下,满头浓密的长发很快在脑后盘了个圆髻,黑色发带一束,便将自己打理好了。
正打算开门走出去干活,脚步却突然顿住,看向水盆里飘着的那两朵小花,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咬咬牙,走过去将花捞起,把花茎上的叶子给扯掉,然后别到了发髻上。花朵很小,不过比铜子大上一些,所以连着别上两朵,倒是不觉得怪异;她对着水盆里照了又照,却是看不到发髻上簪着花是什么模样的。不过还是不死心地把头侧过来转过去,直到外头袓母又唤了声,她才死心,回道:
「就来,就来。」然后拉开门,干活去了。
虽然已经没仗可打了,且国朝逐渐稳定,未来一片太平可期,但无论怎么说,随时保持强健体魄就是生存的唯一根本。所以对于秦勉,以及他下面的亲信来说,就算如今从小卒仔升为军官,不必随时拿刀去冲在最前方拚命,也不敢将一身功夫放下,仍然保持着每天锻炼的好习惯。
几个汉子赤袒着上身,天未亮就从山下往山上跑,做完各种训练之后,正好迎着朝阳跑下山。
这时已经有许多勤快的人上山来摘采野菜或捡拾柴薪,大多是些老人与妇孺,壮年男子当然是去田里伺候庄稼去了。
在这个衣物比皮肉贵重的时代,男人赤袒着上身干活是一种常态,尤其像秦勉这群人身形高大健硕,肌肉结实健美,宽肩窄腰大长腿,浑身上下精气神畅旺昂扬,却是寻常难得一见的。所以一路上遇见了人,便免不了被指指点点围观,别说老妇幼童看着了,连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也直勾勾看着,然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说些什么浑话,有一两个比较大胆的,还大声说着「有媳妇没有?」「我是东村的阿春,现在单着,缺个相好的!」之类的话来表达自己的热情。
几个男人维持着训练时的面无表情,并不对这些小娘子的调笑话有所回应,不过当他们跑回秦家的院子里,做完最后的操练解散之后,那漫涌了满肚子的猥琐早就忍不住,几个汉子推推攘攘地说起荤话来——
「刚才那个叫阿春的,看起来不错,那屁股可大了,一定很能扭。」王勇总是对这种话题有着强烈的发表欲。
「不只屁股大,那腰也跟她的屁股一样大,也不知道生过几个了。」周全嘟嘴说着。
「管她生过几个,又不是要娶回去当婆娘!」王勇半点不在意,以手肘顶了顶周全道:「这样吧,老哥我今晚先去那边探探路,要是用起来还成,明天就换你去,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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