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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须怜我(殷族之一)(8)



云净初已不间断地弹了一个时辰了,已近午时,春阳也不再温吞,努力地展现热力,教人微沁着汗。今日是个晴朗的好日。

这样的好日,自己实在不该一心愁惨以对。可是,为什么连弹出的琴音也无快乐的音色呢?强装而出的愉悦,到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唉……

而她竟只能为这一切消极以对,丝毫不能挣扎些什么;逃避与懦弱是她目前仅有的。事实上,她有的一向不多,她的全部世界一直是沉沉的暗,无尽的黑暗。这样的事实早已教会了她,对于一个瞎子而言,“希望”是奢侈到令她连想都不能想的东西,否则她只会跌得更重。她曾经幻想当有一天醒来时,眼前不再黑暗,但那是奢想;即使八年来有不少名医前来诊治她的眼,但那也只是加速让她面临绝望罢了。

她的生活一直在绝望中堆积,已濒麻木的地步,偶尔稍有牵动,也是蚀心的疼痛。

少欲少求已成了她不让自己受伤的方法。

可是……为什么此刻不该有的妄念竟是这般困住她?她是个有缺陷的人,怎么能放任自己去任性行事?即使一颗心失落了又如何?谁会因着一时的冲动去娶一个瞎子,进而赔上一生去照顾她?世上不会有这种人的!

她必须面对残酷的事实,必须残酷地警告自己,否则,当别人再度无情地伤害她时,她会承受不住,而致终生再难治愈那创痛;她只能理性地去选择一条安全的路走。她没有资格冒险,她没有命去赌……

“啪!”地一声,抚在手下的琴居然断了一根弦,她低呼了声,缩回疼痛的右手指头。流血了,她轻轻地将指头含入口中。通常在她弹琴时刻,会叫碧映带丫鬟退下,不让人打扰;要是碧映在呀,怕不大呼小叫了!

食指有些疼,琴弦断了也不好再弹,正想起身自己摸索回房,不料,她的手居然被抓住了!

有人?怎么她没有感觉到?!直到自己受伤的右手给抓住了,她才强烈地感觉到身侧不知何时传来一股强猛的存在感。

“别慌。”

韩霄抓过桌上的手巾小心地为她清理伤口,其实只是小伤而已,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任何不适出现在她绝美出凡的面容上;而她无瑕如玉的肌肤也不该有任何瑕疵出现。

“你!你……”是他的声音!但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出现?云净初未受伤的左手真切地摸到他结实的胸膛,犹如被烫到般,连忙了回来,小拳头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

“是我。”他看着她,眼神复杂,语气也复杂,亦怒亦喜,交错之后成为一种森冷表象的漠然。

她为他语气中的不善而想缩回手,但他牢握着。掌心的温柔与他的声音成强烈的反比,让她不安又困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因为这里有你。”包扎好她的手指,他依然不打算放开她。轻声地说着他的回答,所有掺杂的情绪,全在眼眸中化为似水柔情。

这样由刚中蕴含着的柔意,最教人心慌情乱,她有些抖瑟地开口:“这样是不行的,你……自行闯进……而我,而我已……”

她已许配给了人,而且未婚夫是他唯一的弟弟!他的心中闪过微微的疼,而急速涌上的蛮横教他冷了心,掩住了初冒出的柔情蜜意。她姓“云”,这便足以让他做任何事都无须愧疚。

“你已如何?”他轻笑,一手托住她洁美的下巴,气息拂在她面孔上。有丝轻薄意味。

她左手从袖袋中掏出他给她的腰饰,难过于他转变得轻浮,抖声道:“还你。也请你把锁片还给我。”

想不着痕迹退开他的掌握,却由不得她动,他原本握着她手掌的手,不知何时已搂住她纤腰,让两人的距离益加亲密。

韩霄接过腰饰。不言不语地凝视她,是忘形于她的绝艳,还是心思深沉地想算计于她?真要伤她,太简单了,但他真的忍心吗?

云净初推着他胸膛:“我的玉锁片呢?”无奈怎么也拉不开彼此的距离。

“不给你。”他将腰饰配戴在她腰际,以不容她抗拒的强硬,宣告着某种教人害怕的讯息。

“你!”她吓坏了!怎么也猜不透这形如鬼魅的男子如何能轻易来去自如,又这般张狂。而他种种行为都有着矛盾的自我挣扎,对她所做的任何事,似乎都是他想,却又不情愿,因此以愤怒来宣泄。“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已经有未婚夫婿了,你不……”

“你以为我会容许吗?”他阴骘地笑着,锁定她咬白的樱唇,在那苍白的唇瓣上,残留一抹血滴,教人忍不住想舔去而他也做了,俯下脸,以唇覆住她的娇嫩,吸吮去她唇上的血,在在掠夺她的清纯。

这种介于轻佻与狂掠的行为,因包装着宠爱的气息,所以不致于让她感到被羞辱了,可是,被侵犯了却是怎么也不容忽视的事。他……没有资格这般对她!他没有资格夺取连表哥也不曾取得的东西!

顾不得手指的疼,她用力推他。这人,这人不会是她今生的良人,不会是握着她手呵护她黑暗一生的人,她丝毫都不能沉迷在短暂的心醉神迷中,而或忘了她需要的是一辈子的眷宠守护。

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

因为……再好的男人也不愿为了一个瞎子赔上一生。她是美丽,但她的美丽不会太久,而失明却是一辈子的事;无时无刻,她都会这么提醒自己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瞎子!

她的挣扎渐渐无力,而泪水因残酷的事实而奔流满颊;无声的控诉往往比死命的挣扎来得教人心痛!

那个原本一心欺凌她的男子,到底不是天生冷血的人。浓眉紧蹙,神色由心疼化为隐怒!这泪,为谁而流?

而,是怎样的狼心狗肺让他做这种事?在明知道她是他弟弟未来的妻子之后,他该放了她,放过所有人,强自以仇恨为理由去欺凌他人不是他屑于去做的事,可是……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他又气愤些什么?他又怎么能对这般可怜又脆弱的女子再三调戏轻薄……?

她哭了,是哭自身的不幸,还是哭她的贞洁?或者,哭他的强盗行为?

“别哭……别哭……”他轻轻哄着。望着她再度被他折磨到嫣红的芳唇,为着他是唯一品尝过的人而感到满足;可是她的泪,同时也鞭打着他的良心。

为什么她总是让他矛盾地在水火中浮沉?无论任何事,都是!无法有绝对的喜,与完全的怒。

这女子,会在他生命中占着什么分量?如果他转身而去,那么,她便只会是他弟媳而已。可是他无法抛下她,宁愿去任一颗钢铁的心沦陷。然后,让每个人都随他万劫不复!

他阴寒沉郁地笑了,心头却缓缓地疼痛了起来。

感觉到他手劲略有放松,她立即挣脱他双手,漫无方向地要退开,却在右腿的疼痛中往大理石地板跌去,她绊到了身后的石椅。

但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铁臂勾住她柳腰,而另一双温暖熟悉的手扶住她纤细的肩。是表哥!

随着心头的松懈,她投入表哥怀中,整个人完全失去力气,只意会到腰间的手已移开,而她的心因失落而沉潜。

“表哥……”她哽咽地低唤。

初踏入芙蓉轩的韩霁完全不明白情况,在飞身过来扶住表妹后,看到表妹满脸珠泪;再抬头看到一脸铁青的长兄,这情况,怎么也无法令他理解。

“净初,怎么了?受到惊吓了是吧?对不起,因近日来你病体初愈,山庄内大小事情都没有告知于你。原本想今日忙完之后领你拜见大哥的,不料你们却先遇见了。你一定是以为见到陌生人而吓着了,别怕别怕,净初,你面前站着的是咱们的大哥韩霄,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大哥,长我六岁,一向最疼我护我的大哥。离家十年后,终于回来了,正巧可以替我俩主持婚事,净初,来,正式见过大哥,你叫大表哥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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