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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点鸳鸯(石氏系列)(21)



“娘想与我些什么?”其实不必问也知道,现在那些有钱公子天天往这边跑为的是什么还用猜吗?朱大娘还能些什么别的?朱大娘再如何疼爱她,也只是因为她是棵摇钱树;而她既然沦落烟花,能奢想保有多久的清白?再怎么不愿面对,仍然会有到来的一天。

下意识的,她双手交抱胸前,却发现自己有些冷;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她这等污秽的身分与灵魂,怎敢妄想去配石三公子?他挺拔俊逸犹如天上星宿下凡,浑身充满着令人不敢逼视的不凡神采;而她呢?只是一朵深陷于淤泥中,即将遭人践踩的小花罢了。不能再想他了,她没有资格!

朱大娘坐到秦秋雨面前,看她一脸哀伤,心中大为不忍,轻声道:

“近来的客人中,有没有你中意的公子?”其实由她自己来看,也没有发现半个足以配得上秋雨的!要有……也是数日前那个自称苏柳的南方俊俏子,但那人在一番轻薄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又怎能列入考虑中?

“这事,娘就看着办吧——是谁——我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一种——”污秽;她没有说出这二个字。只是,她怀疑自己是否能活到那一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体被玷污——她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傍晚时,那个自称是开阳太守的朱炳金大人又来了,放下一箱金子说要以一千万两买下你,替你开苞;如果令他满意的话,他准备以黄金万两来替你赎身。这是目前为止最高的价钱了,也是天价,从来没有人会花这么大的手笔;看来他是志在必得了。我想,当官夫人也不错;有权、有势又养尊处优。”朱大娘其实也不满意朱炳金那个一身官僚气息又脑满肠肥的模样;秋雨配他的确是糟蹋了。可是,其他的公子哥儿又好到哪里?至少,那个朱炳金对秋雨的痴迷会让秋雨过几年好日子吧?至于往后姿色不再时……如果被抛弃,也得认命,谁叫她们女人天生命贱?

反胃的感觉又升了土来,是因为那个在傲龙堡轻薄她、一直想摸她手的那个大官吧?老天爷!秋雨将自己身子搂得更紧,她的面孔益加惨白了起来——不要!不要!她不要任何男人来碰她;一根手指头也不许!如果非许身不可,那么她宁愿……她只愿许给一个男人——石三公子!

不敢妄想嫁他为妾为妻,不敢奢想得到他的真情,她只单纯的想献身于他——那种露水姻缘;不必他付出感情,而她必定倾注毕生所有的爱恋——但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这片痴心。

石三公子——她还会再见到他吗?如果能再相见会是什么情境?可以想见的是——他到然英姿焕发、坦率无伪;而她呢?会是人家的妾?抑或是千金可买的名妓?不管是什么,终必是残花败柳之身了……

朱大娘不明白秦秋雨心中的曲折,只当她对那位大官不以为然。是呀!这么美的女人,配他本来就可惜,但她也不多说,只是起身道:

“早点休息吧!反正还有一些时日,也不一定是朱大人啦!咱们北方富可敌国的公子多得是,现在下定论太早了。”

目送朱大娘走出去,秦秋雨也让丫头下去休息了。

夜深了,风更凉,月光更清冷。秋雨拖着受伤的脚踝,缓缓关上每一扇窗,心中却一直挥不去那令她深深眷恋的英挺身。她正要走去关门时,却见银白的月光映照出一条人影,在树影中若隐若现。她愣愣的抬起眼,一手轻捂住自己快跳出胸口的心。

是他!

她在门内,他在门廊外,两人视线胶着得近似痴狂。

“我送药来。”石无介深深的凝视她,并且举高了右手的那包药。

“如何进来的?”她承受不住脚疼,于是将身子轻倚门栏,更加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她相信石无介不是由正门走进来的,因为没有人来通报,而且这等深夜,虽说是万花楼最热闹的时刻,“雅庭”却是被允许不受打扰。傲龙堡的石三公子若光明正大上这种地方,会引起多少人的猜测与流言?石家公子们端正的象是远近驰名的。

石无介没有回答,只是好不容易移开痴情的眼光,转向她的脚——“还很疼吗?”

“还可以忍受。”这才想起二人站在门口话是不妥的;可是,要请他走吗?在她好不容易将他盼来之后?但,一同进入恃内,是更不妥的……“进来吧。”她拒绝接受心中理智的警告,一跛一跛的转身回恃内。

石无介倒不曾想那么多;他并没有打算侵犯她的念头,自然就进恃进得理直气壮了。见她走得辛苦,他忍不住扶她一把——可是,他还不懂得拿捏力道,稍一用力,就将秦秋雨给揽入怀中了。他这才意识到这样的亲密行为也许是不可以的;既然她连脚都不能给男人看的话,又怎能让人搂住她身子呢?可是他不想放开她!他迟疑的看着她说道:

“我该放下你吗?”

这……要教她如何回答才好?红晕染上了她的粉颊;他的确是不懂男女之间的礼教的。

“将我放在椅子上。”她低语道。“把门关上吧!”她怕有人经过会看到她恃内有男人,这对他们两人都不好。而她相信石无介的为人;他有一双坦率的眼睛,眼瞳中丝毫没有邪念,这是骗不了人的!

石无介将她放在椅子上才反身关上门。

“请坐。”她倒了二杯香茗之后,一时之间倒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只知道自己一颗心一直波动难平。

其实石无介站在庭外好一会儿了,没有进来是不想与朱大娘打照面,也是被她弹的乐曲吸引住了心神。直到他们到了秦秋雨的身价问题时,石无介才恍然回神,一颗心疼得都揪结在一块儿了。现在他想问,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你有话要说?”她哪有感觉不出来的道理。

“你的十八岁生日……”他起了个头。

秦秋雨明白他想知道的。她苦笑一声:

“再十天就是了。如今我是砧上肉,任人称斤论两而无法反抗;身为妓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风光的?我该得意才是……”

“别这么说!你不该被糟蹋的——”石无介不愿看到她自暴自弃的样子;他怎能让她独自承受这种痛苦?

她深深的凝望着他;够了!有他这么一句,她已满足。她早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所以才会在第一眼时就将情感倾泻于他;那个她一直以为早已不存在的情感,就在这么不经意间全倾注而出了。

“我替你赎身可好?”他脱口而出这一句。

“不。”她拒绝。她相信他的心无邪念,却不愿欠他这份恩情。她可以给予他一切,可是不接受怜悯与施舍,也不要他的——爱;她没有资格要。

“为什么!”石无介完全不明白她复杂的心思;他真的有心要赎她呀!不为美色,不为别的,只是单纯不忍见她遭人玷污——为什么她不接受?

她笑了笑,轻声道:“我弹琴给你听可好?”话闭,即双手抚琴,一曲又一由的弹出她的恋慕倾心——呵!可是他不会懂她的情衷为谁而诉的。

让石家三公子来为她赎身,会招来多少毁谤、流言?会将他说得多么不堪?他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到时为了不伤害她,只有娶她了事;而不管他多么不情愿!谁会想娶一个妓女当妻子?尤其像石家这种名门正派,岂不是有辱石家门风?到时他得承受多少责难?她怎么忍心见他受伤害?不!

石无介纵有千言万语,却不忍打断她弹出的天籁之音,只能默默的、痴痴的被她的琴音引领进入她细致纤柔的情感世界中,而深深陶醉着。

清冷的夜空、满园的秋香、流泻的乐曲,与情衷暗许,却无法诉诸于言词的有情男女,交织出秋夜中神得若有所待的情怀——诗情的秋天,是有情人的季节,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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