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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言是非(七出系列之口舌)(15)



「我哪,唐代人,一个唐朝仕女,自认姿色尚可、身段绝佳,却不幸跌落在二十一世纪,被打成肥胖丑女,听说这叫报应,所以丢掷我来到这天翻地覆的地方。」

不知她哪来玩笑的心情,明明她眼中闪动泪光。杨敦日看在眼里,心抽疼了下,陪着道:

「那我们岂不同病相怜?据说本公子在唐朝也是位翩翩美男子,到了这儿,成了胖男子,四处招嫌,更是唏嘘不已,咱们难兄难妹,该趁着月色正好,浮一大白才是。」啤酒凑了过去,轻轻碰撞。

她笑,感谢他的体贴,知道她不愿弄哭自己,就用这种耍宝的方式转移她心绪。

「好啦!明天四点还要去太麻里看日出,你别睡晚了,我还要靠你叫醒呢。」

她点头,让他送到门口。

跨出去,一步、二步、三步,便到了她的房门前,她打开门,回头见他仍在等她安全进门,她轻轻地道:

「唐朝,很远,我怕是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自然不会多说,见他似要开口问,她低声道晚安,便合上门。

回不去了……

一千多年的距离,一辈子的乡愁……

她要怎麽去担负?怎能担负?

滑坐在地上,掩住面孔,泪一直流。

为什麽?又是谁?到底是谁?

残忍地让她回不了家,千年相隔?好可恨啊……

正文 第六章

二十一世纪,台湾的第一道曙光,听说是从太麻里升起。於是,台东从此就多了一个观光景点,周休二日的商机,让这里总是挤满一堆人头。

「还好吧?」千辛万苦穿过人墙肉壁,杨敦日将一杯热咖啡塞入她手中,才落坐在岩石上,跟着所有人相同引颈企盼旭日东升的那一刻。

她掀开杯盖,吹着热气,温走两手的寒意,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很好啊,并不算太冷。」何况她还罩着一件铺棉大衣呢,他觉得冷吗?瞄瞄他贴身的大毛衣,够暖才是。

「我是说,心情如何?」她红肿的双眼显示出昨夜肯定狂哭过的事实,令他看了忧心,想知道是什麽东西触动到她伤心处,让平日开朗自信的她哭得这麽惨?

范喜言别开眼,转移话题:

「哎呀,看到些微金光啦,不知是怎生地好看哩。」

「我们是朋友,对吧?」不让她顾左右而言它地蒙混掉,坚持拉回原话题。

「对呀!酒肉朋友,美食同好嘛!」她递过去一串烤香肠。「喏,挺好吃的,这种圆圆小小的香肠,串成一串,还真像糖葫芦。」大方地分他两颗。

他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四颗。

她呆呆地看著霎时光溜溜的竹签——

「怎麽全吃掉啦?你该留两颗给我的。」痛不欲生。

「接下来还有什麽?全奉上来无妨。」心满意足地咽下美味,他鼓励道。

她将所有零嘴全护在怀中,瞪眼道:

「别想。」

杨敦日点头。

「OK,既然零食已不再是我们之间的话题,那,可以爽快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她戒备问:「什麽?」

他耸耸肩:「心情。」

她很快点头:「非常好。」草率而敷衍。

他极有耐心:「那真好。」凉凉薄薄地。

「看!太阳!」她手指过去。

他很配合地看过去,点头:

「看到了。」将她脸蛋扳回来。「继续,你这红肿的双眼怎麽回事?」

她终於不耐烦:

「你为何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又不干你的事。」用力打掉他的手。

杨敦日勾起笑,双手收入裤袋中。

「是,是,不干我的事,即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这笑,好客套、好疏离。

这种面孔……她心一抽,硬声道:

「我们是朋友,但朋友是有界线的!」为什麽他失去了平日的敦厚体贴?吃错药似的逼她,她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因为想家而哭了一整夜!

他,非得用这种虚假的面孔对付她吗?!

杨敦日仍是在笑。心中的火气有多旺,眸子就有多冰冷。

「界线?那是说,我超过了?」

「是的,我从不追问别人不愿说的隐私,因此我也希望你别逼我。」

「那是说,我也该提醒你,对於我『糟透了』的穿衣品味,其实也是你的事喽?」

他冷淡的口气让她好难受,她咬住下唇:

「你……介意吗?你觉得这与那是相同严重的私己事吗?」

杨敦日实话实说:

「我能容忍别人笑,但向来不容忍别人企图改变我,昨天没反对你要打理我衣着的建议,不代表我是乐意的,但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愿意让你干涉。」

范喜言眼眶一红,突然对他感到好抱歉,就拿眼前这一桩来说,他只是关心,但她却狠狠推他到八千里外,才惹得他动怒,是她的错呀!

「以……以前,别人总骂我话多,爱论人长短,还一副自命公平正义的模样,我从不以为自己错了,所以向来有话直说,我……我觉得自己很强,绝对没有能让人非议、有违道德的事,可能、可能是因为常与周遭的人对立,所以我很怕被别人窥觉了弱点,不想让人家知道,我……也是会哭、会软弱的……」断断续续地又道:「因为,别人一定会拿这个来笑弄反击我。」

她把自己守护得像只刺猬般紧密,杨敦日对她有更深的了解。这是一个常陷於战斗中的女子,把自己弄得草木皆兵。

「你对他人相当不信任。」

「我……只是不安。」他不会了解的,她站在这儿,在这个不属於她的时空之中,多么茫然。

茫然而恐惧,谁也帮不了她。

「我以为周子立她们是你的好朋友,你对朋友都是这样吗?」想到了上次雨中的相逢,这是第二次,她显得这么脆弱无助。

唉!干嘛逼她呢?他开始後悔了。

她看向已浮出半个太阳的海平面,艰难地道:

「她们……看过我濒死绝望的样子,花了好大力气才让我重建自信,所以,从来不问的。我比较喜欢那样,开开心心过日子,不要触及任何会神伤的心事。」

杨敦日拍拍她手背,也看向太阳。

「我是逾矩了,抱歉。」

「不,别这么说,我要感谢你的关心,是我自己反应过度,我会反省的。」她应该把「朋友」这字词落实才是,毕竟,她很想交这个朋友的,很欣赏他的。

「那——」他笑得好权谋:「你会一并把干涉我穿着的事也一起反省下去吗?」

她瞪眼,一张红艳的小嘴蠕动又蠕动,最後双眸坚定地闪出不容撼动的光芒。

「不会。」

就知道,真是死不悔改的执拗性子。

他笑了,明明该感到厌烦的,但竟笑了。

朋友哪……

直到今日,有了这些对立冲突加变脸,他们才开始像是真正的朋友——

看得到彼此真面目的那一种。

她,固执得气人,最怕被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别看她爽剌开朗,其实有着不能探触的阴暗面。

他,平常敦厚解意,没脾气的样子,一旦被惹毛了,会冷酷得吓人,冷言冷语便可置对手於死地……但是,只有让他付出关心的人,才能见识到这一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他永远温文客套。

太阳已完全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长扬人力派遣公司共有四名业务、一名会计,以及最近因为业务繁忙而多请的三名临时工读生,此刻,全瞪大了眼看向那个缓缓踱入公司的男人。

不会吧?这男人真的是他们老板吗?

这个男人身着月白唐衫,搭配直筒麻纱长裤,足蹬一双相同是月白色系的休闲鞋;半长不短的头发不若平时全梳成斜角一把刀的样式,而是全往後拢,服贴里自然地散落三两撮刘海,看起来像上海滩的贵公子,性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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