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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将就一下(花嫁系列之一)(9)



“今天的伤亡如何?”杜冰雁跟着他疾步而行,心头的不安不知是来自沙平威或是那位袁将军!

“士兵的情况良好,咱们先进主帅帐营照料将军才是正事!”

她猛然止住步子。

“我——我也得去吗?”

风予逢奇怪的看她。

“你的医术可以了!我得替将军取出箭矢上的倒勾,这种伤很难处置,你学起来,将来全面开战时必会面对更多这种伤口。杜冰,现在不是骇怕的时候!将军不会吃人的。”

“我明白。”她的回答有些无助。终于可以见到袁不屈的真面目了!心中的骇怕胜于一切。但——也许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总得先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何况他正受伤着不是吗?也许他正昏迷不醒,正是打量他的好时机。对!没有什么好怕的!

穿过了重重森严的守卫,终于进入了主帅的大帐营中。营内又分外营内营,里面隔着一间将军的休息间,外头是将军与谋士指挥调度、运筹帷幄的地方。一踏入外营,先看到的是一脸懊丧、身上些许小伤的沙平威;与一个五旬上下书生型的老者,手持孔明扇,双眼闪烁智慧之光,与沙平威十分相像,想必是大谋士沙绍了!

“你是杜冰?”沙绍一语说中她的名字,而那一双洞悉一切的眼已彻底打量完她。

杜冰雁立即产生一股畏怯!他——看出了什么?

“是的,我是杜冰。”

沙绍笑了,正想再走近她问些什么,沙平威突然的介入他们之间“老爹,现在不是寒暄时刻!快让风大叔他们进去治将军的伤吧!”

风予逢不忍心取笑平威的心急,想像得出沙平威必是自责太多了!加上其父必然也斥责他好一会了!此时只有处理好袁不屈的伤,才能使沙平威的心好过一些。他皱眉道:

“你的伤也得先上药,杜冰,你先进去脱下将军的战袍,洗净他的伤口,我等会就进去。”

“是。”她应了声,立即转入后帐,全身上下都感受得到沙绍评量采索的眼光,恨不得能躲开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那个将军……应该是昏迷的吧?希望是!

内帐中只有一盏小油灯挂在入口处。前头的日光到达不了内部,只隐约看到床榻上半躺着巨大的身影,银白的战袍透着些许闪光。她端着油灯移近床头,轻置在床柱上头的平台上;原本想偷看这人是何模样的,此时她料定了将军正在昏睡,所以胆子大一些;不过,他左肩涌出的血渍濡湿了上身的白袍,是那样让人触目惊心!让她连偷看时间也没有!是怕他流光了血。于是急忙要清理这人的伤口;一只折断的箭末端全刺入左肩口,只差些许便没了命,幸好有护盔挡着。一定很痛吧!

手指一触及那男子的襟扣,突然间意识到对方是男的!而她……是女的!连忙收回双手;更快的,床上的男子右手矫捷的抓住她收回的手腕,她整个人倒入床上男子的怀中!

“呀!”她驾呼,遇上了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

是他?是他!

不必看清面孔,光是这一双眼便能让她清晰的记忆起昨夜的一切!他居然就是将军!那个声威震四方的袁不屈……她的……丈夫!

“你是袁不屈?”

“可不是!而你是那个自称将军夫人的女人,我的妻子!竟然不认得我。”他低沉的口气满含讥诮,与那灼热的目光完全不符,甚至几乎让人忘了他身受重伤!但她忘不掉!因为她跌在他身上时无可避免的碰了一手血湿!

“我——”

正要说什么,风予逢的闯入无异是解救了她的困境。

“杜冰,将军的伤口洗乾净了吗?”

“还——没有!”她连忙拉回自己的手。

“为何不拿夜明珠来照亮些?”风予逢打开桌几上的一个盒子,霎时满屋尽是光亮,每一个人的长相皆无所遁形!

她屏息的看到了袁不屈的真面目。

炯然精锐的双眸闪着湛然的睿智,却又深邃若海的不见一丝情绪波纹。不必费任何工夫便足以使人对那种天生威势感到敬畏。而,他根本不丑,完全推翻了她对军人的种种偏见!

不是胡髭长满脸的张飞型,雄壮的体格也不能以大野熊一语概之。

他也许并不漂亮,但他却是俊朗又慑人的!全身上下每一线条全刚硬得不见任何柔软温和。浓眉锐目已经够迫人了,再见着悬胆鼻下薄抿讥诮冷硬的唇线,更助长了男子无情的气质——他——是那样如外表显示的人吗?

风予逢的惊呼声打断了两人深沉而忘情的注视!

“老天!沙绍那老死鬼没告诉我你中的是有毒的箭!该死!杜冰,快拿水来,将一包解毒粉掺入其中!”

“哦,是!”

一听到“毒”这个字,杜冰雁霎时全慌了手脚!老天爷!他中了毒才会血流个不停吗?

那他为何还没昏倒,居然仍能说话?而她甚至跌在他伤口上……

匆匆打来一盆水,风予逢全神贯注研究如何取出那根有倒勾的箭矢。而袁不屈只淡淡说道:

“我已服下解毒丸,别紧张。”

“您该睡着的!一定是药剂不够……”

“不许弄昏我!”袁不屈简单的命令,他向来以清醒面对每一次疗伤过程。

风予逢太了解他这脾气,只能尽量小心别更弄疼他。

“杜冰,将刀子放在火上烤热!”

杜冰雁连忙接过一小片柳叶似的薄刀,依在床柱旁烤火。始终不敢再看向袁不屈,更不敢看向他左肩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可是每一个知觉都意识到袁不屈的眼光一直跟着她转!

而她现在依在床旁,正是与他距离最近的时候,她咬着红唇坚决的命令自己不许转眼看他。

现在还不是开诚布公的时候,就是不知道袁不屈是以何种眼光在打量她!昨夜当她是逃亡的军妓,今天呢?

“杜冰,刀子。”风予逢手伸向她。

她连忙将烤烫的刀子递给他,手指不小心给烫了一下,呀……她会不会烤得太烫了?这种热度会将人肉烙熟……杜冰雁担心的看向他的伤口,好多的血正在奔流而出,而风大哥似乎打算将伤口割得更大以便取出倒勾。虽然曾在书上看过这是医术的一种,但……实在太野蛮了!他一定会非常的痛吧?……

“你怕血?”袁不屈问她。料定了忙于疗伤的风予逢不会注意到;事实上,风予逢巴不得他能转移注意力来减轻疼痛。

“我不怕血。”怕的,是他所承受的痛!心中怕的是自己心头涌上的关怀情感。

“风老,这位『小兄弟』是你的亲人?”

“不是!我与小兄弟杜冰同是要来晾马城,便结伴而行了!别看他是来自江南扬州的文弱书生,相当聪明呢!才十八岁而已!将来若是进京赶考高中状元也不必太吃惊了!我带来的书他几乎都看过,还会背诵;而医书也学得有模有样,比那票不成材的庸医好太多了!将军,多提拔提拔了!”

“是扬州人吗?可有娶妻了?”袁不屈的眼光更放肆,几乎是嘲弄了!打量她绑平的胸部,移向她宽袍下若隐若现的纤细腰枝曲线,再看回她眉目如画却苍白的俏脸。

他明知她不可能娶妻的!她咬牙道:——“功名未成,何谈成家!”——“先成家,再立业,为何不谈?”——“我尚年幼,不若将军威武远扬,年纪老大,得将传承挂在口头上。”她口气很冲,几乎算是顶撞了!

所以风予逢倒抽一口冷气,叱道:

“杜冰!你太无礼了!快道歉!”又转向袁不屈——“他只是个孩子,年轻气盛,将军别放在心上才好。”

杜冰雁一双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迎上了他的!是的,他全身上下都令人感到骇怕,她应该很怕才是!可是,他每一个字句都似乎在挑衅她,总让她忘了他身分崇高,力气强猛,以着瘦小的身子反抗他而忘了骇怕的事,她心下有些怔忡了!因为在她十八年来的生命中,她太习惯不公平的对待;双亲唯一的宽容是让她跟着哥哥学学念书,其他的三从四德压迫了她所有青春岁月。女人诸多的禁忌她纵有不甘与不平,也只能消极的应对并承受,到最后连嫁人也由不得她置喙。她有坚强的心志,却隐藏得很好;既然这天下是男人为王,那么她能如何?柔顺以对便是了!所以她从不曾将心中的不满诉诸言词反驳任何人!而今天,她居然顶撞军营内操人生死的最高将领!而他甚至可以随时揭开她女子的底细让她人头落地,她怎么忘了骇怕?怎么可以?最今她诧异的是,她怎么会忘了大家闺秀应有的合宜举止,失去了风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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