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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娘确实是全村最好看的嘛,干嘛怕人说?要不是你阿娘长得美,这几年怎么会老有人上你家门说亲不是?」既然说到这个,自然要顺口问一下:
「哎,小云,你阿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村里的人都说你阿娘总吊着不肯应,怕是还在等什么高枝呢。」
小云眉毛挑了下,突然一脸很高深莫测的表情道:
「你可知道我阿娘为什么长得比别人好看?」
「哪有为什么,不就爹娘给生得好?」
「也不全部是那样的。听说钱大娘年轻时也是村里的一枝花,怎么她就没将钱玲儿给生得好?」
「耶,好像是呢。」小芳回想了下钱家母女的模样,觉得此例证十分有力。
连忙问:「那小云,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会让人变得好看?」身为一名长相普普的女孩儿,小芳自然希望有机会能朝美女的方向靠拢一些些的。
「当然,这是我问了我阿娘好久,才终于问到的。我阿娘说啊……」
「说什么呢?你把话说完啊!」小芳摇着小云的手催促。
这时小柴房传来白家娘子的声音:
「小云,我已经好了,你进来,我帮你洗澡。」
「啊,哦……」非常不情愿地应着,然后对小芳耸耸肩。「改日再说吧,我得过去了——」
「喂!就一句话而已,你别想故意吊着我!」扯住不让走。
在小芳死死不放手的纠缠下,小云只好无奈地说了:
「好吧,怕了你了。我阿娘说,女孩儿要长得好看,就得少说人家闲话,尤其是难听的话,说多了,会变丑。」
「真的假的?」小芳惊得直捂心口。
「真的。你瞧我娘,可曾跟那些爱说闲话的人凑在一起议论别人过?」
小芳想了想,发现确实没这相关印象,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刚刚跟你说那么多……」捧住自己双颊,悲惨地问:「小云,我是不是丑了?」
「没有丑,你又没到处去宣扬,只是跟我说而已,不算啦。」
这样的安慰很没有根据,不过小芳信了就好。就见她长吁一口气,猛拍心口。
「我以后听到什么都不跟别人说了,要说也只说给你听。反正你也跟你阿娘一样,从来不传闲话的。」
小云很欣慰地拍拍小芳的肩。
「嗯,这样你长大就会变好看了。」说完,柴房又传来娘亲的叫唤,她推着小芳往门口走。「好了,你快回去。篮子抱好,别落地上了。」
「嗯,那我回去了。家里有热水,正好把馒头泡发些,这样我爹也能饱餐一顿呢!」小芳将篮子抱得紧紧的,迎着寒风,跑回家去了。
「哎唷!我头顶才长出一层薄薄的毛茬,不脏的,不用刷得这样仔细了吧——」小云咬牙切齿地朝她娘商量着。
小云的娘正拿着块粗布给小云的头、耳后、颈子这些小云平常自己洗时不会注意到的地方用力刷洗着。刷下一层灰垢还不算完,非把整颗头连同颈部都刷得红通通才肯收手。
「刷干净些,等头发长了,就不怕又长蝨子了。」才刚洗好澡,头发还半干的白家娘子,正需要大量的活动来保持身体的热度。
「都来回刷百来次了,就是口锅子,也能给你刷穿啦!够啦!」小云唉唉叫。
「不过十来次,哪有百来次?好好,别叫了,快好了。」
「破皮了破皮了破皮了!」
「好了好了。呼——」
别说,还真刷得有点喘。在白家娘子终于无力手软后,小云终得以逃出生天,整个人被塞进大浴桶里,被舒服的热水给包围。
「剩下的你自己洗,我等会检查。」
「好啦。阿娘你快些去火堆边将头发烘干。」
平复了喘息之后,白家娘子才想起要问:
「你刚说把馒头都给了小芳,包括本来想充作消夜的那只馒头也给了?」
「是的。」
「你没趁机要她爹娘给咱挑水吧?」
「当然没有。就算明儿她爹娘不偷偷将咱家的水缸给装满,我还是会接着给她们馒头的。」小云扬高下巴道。
白家娘子将长发披散在火堆上方烘着,望了女儿一眼,眼神还真复杂。
「小云,礼尚往来是好事,但这样的事……比如守望相助什么的,其实从来不是为了算计功利……」
「当然啊,小芳家的人都很好,我才会把馒头省下来给他们啊,不然再多馒头我都吃得下,何至于要省下一个带回来?」小云很大人样地长叹一口气。「阿娘,我瞧着小芳那个两岁的弟弟再这样饿下去,怕是撑不了这个冬天了。从我记事以来,小芳家每年冬天都会死人,我跟小芳好,才会想帮帮她的。」
「可你还是想着她爹娘会给咱挑水……」
「挑水这事儿是你提起的耶!」她们母女用水用得凶,又没什么力气挑水,而今每天从慎严庵里回来都入夜了,更没力气去挑水;所以这样的苦差事,有小芳家的人帮忙,确实是母女俩需要的。「再说,我真的没开口提水的事。顶多是想着小芳的爹娘人实诚,定会想法子回报嘛。我们能让他们回报的就是挑水了,穷人的力气不值钱,他们也就剩力气给得了了。」
「哎……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你实在不应该想到那么多……」
「谁都会想到的好不?这叫将心比心。」
白家娘子皱眉的同时又想笑,道:
「才去抄六天佛经,我瞧你连毛笔都还握不好,竟然就能说成语了。」
「静默师父觉得我挺好,要我先抄一些简单的练字,字练好了才可以抄佛经,就塞给我一堆写满字的纸,要我照着上面的字抄。」
白家娘子怕女儿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忙问是什么。
小云想了下,道:
「有些纸上写的是成语,有些不是;但反正都是四个字的。」
「把你记得的念一些给我听。」
「嗯,今天抄到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口气背出了十来句。
「好,这个很好。你能背下,实在太好了!」白家娘子捺下心底的激动。这是《千字文》,她以前听人背诵过的。
「阿娘,静默师父给我抄的这些纸,都先念过一遍的,所以我就一边认新字,一边背下来了。」小云很「低调」地没有向娘亲炫耀自己被静默师父称赞了,说她不曾真正启蒙过,竟能过耳成诵、过目不忘,简直不可思议——就是字写得像茅山道士画的符,无法辨识……
「太好了,小云,我带你去慎严庵真的是做对了。那庵里的师父们都是有见识的。小云,你一定要好好的学,最好把慎严庵里所有的藏书都给学会,都给背下来。知道吗?」
「包括佛经吗?」小云觉得娘亲的这个要求很不切实际。
「……佛经不用,抄过就把它忘了。知道吗?」
「喔。」
白家娘子将已经烘干的头发给盘起,然后拿过一块烘在火堆边由一堆碎布拼接缝成的大棉布走到浴桶边道:
「好了,起来吧,水也该冷了。」
小云连忙从水里窜起,冲进娘亲展开的热呼呼大棉布里,被密密地裹住。
母女俩打理好一切,躺在被窝里等入睡时,白家娘子不放心地交代道:
「小云,你把馒头分给小芳无妨,但可别把慎严庵里的事说给她听。」
「知道啦,您都说八百次了。那个翠花嫂不就是在李家村说了庵里的事,被遣了回去吗!虽然翠花嫂直喊冤,说她又没讲慎严庵的坏话,相反的还说好话呢,谁知道慎严庵就容不下。」
「不管慎严庵是好是坏,人家当初聘雇前就说了,不许把里头的事往外传。这种事,就算没时时耳提面命,答应了自是该做到,即使觉得不过是小事,也不能随意说出去。」
「我嘴可比翠花嫂闭得严实多啦。」困意袭来,小云咕哝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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