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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丫头(冰魄寒蝉之二)(5)



是他!他干嘛暗算她呀?湛蓝以眼神询问,不过一下子注意力就转开了,因为好像闻到什么味道……嗅嗅……啊,消失了!

这是做人丫鬟应有的态度吗?竟敢兴师问罪。

邵离很难不对她印象深刻。奇怪的孩子,不知是大胆,还是愚勇?

“是这样吗?”大少脸色稍霁,但仍是不愉快。“退下去,别再上来了!”

湛蓝听话地应着:

“这就退下了。”说完还双手合十深深一揖,袖子都垂到地上去了。

桂花香……

那香味又隐隐约约传来,教邵离分神了一下。

“来来来,邵大侠,咱们不醉不归!”伺仆已经快步捧来酒杯,大少接过,立即将杯子倒满注,又开始敬起酒来。

邵离双手举高酒杯一敬,仰头喝完满盏后,低首放置酒杯时,目光状似无意地瞥过地上,身子猛地微震!

……不见了。

刚才那只酒杯,不见了。

居然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也真是本事了,当然他因桂花香而失神也是不可原谅。他笑,但眼中已无笑意,开始深思着可能对象。

……会是那个丫头吗?

必定是了,不作第二人想。

“再干再干!邵大侠,您可别佯装醉了。”季大少身后又来了一些人要敬酒,看来还有几个时辰好闹。

邵离伸手招来手下路奇。

“爷?”路奇立即如影子般贴立于邵离身后。

邵离以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交代:

“去盯住那丫头,直到我过去。”

“是。”应完,一闪而逝。彷如从未出现般,消失也不引起任何人注目。

邵离在季家人的盛情之下起身跟着在庭院里一桌一桌敬酒,比起原先的漫不经心、纯粹品酒玩乐,现下他的眼神多了几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将在场每一位宾客的面孔牢记在心。

※※※

湛蓝被内总管罚关在柴房里思过三天,这三天里只许一天吃一餐,且不许任何人来探望。

这个惩罚对她来说不痛不痒,正好给她时间研究这一只酒杯。

清出一块木板充当桌面,点了两根蜡烛照明。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黑帕子小心地擦拭酒杯口,不久黑帕上便出现点点萤光粉末。

“……果真是‘萤绿粉’。难不成这些主子们认为在酒杯上涂萤绿粉之后,酒会比较好喝?”真不了解这些人在想什么。

将酒杯抛到一边,任其滚到角落去,根本无视这只碧玉酒杯身价不菲,加上其艺术价值,用来买一间屋宇都绰绰有余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糖渍果子解嘴馋。身子懒懒地靠在稻草堆上,脑袋转到先前嗅闻到的那丝奇怪气味上。

“那味道太淡了,来不及闻清楚,就没了。”嘻!但她是湛蓝呀,怎么可以就这样对毒物投降呢?“虽然用胭脂花粉的味道来盖过‘你’,不过我还是知道你是……是……‘酒后吐真言’啦!”一定是!以前娘拿过这个对付爹爹,所以她记得。“不过这种药量,对高手不会有用的。”

将最后一颗果子丢进嘴里,她含糊道:

“除非那人要对付的是一般寻常人,而不是练家子。那么,是谁要对付谁呢?好想知道喔,但是谁会跟我说呢?还得自己去抽丝剥茧就太麻烦啦!哥哥常说我又不精明、又不厉害,功夫有练像没练,一旦出门千万不要自找麻烦,遇到奇怪的事情,而偏偏想知道的话,就站在一边看便成。”吐掉果核,她看向漆黑的屋顶,叹了口气续道:“哥哥说的是,我真的不该太花脑筋。毕竟我才十五岁,而且天真又淳朴,这辈子见过的人比吃过的蛇还少,不要轻易去试探‘人性本恶’的真相比较好。虽然看不出来,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平地人比我们山上的人聪明。”

从她有记忆以来,一家四口就住在四川穿云山上,不与外人往来,通常都是爹娘下山去采购物品,而她与哥哥就留在山上玩。不过她知道哥哥常常自己偷跑下山去遛达,回来都会跟她说山下的人很坏、很奸诈,不是他们这种与世无争又单纯的山上人应付得了的。

也是,他们一家四口多单纯呀!她下山来只是想看看山下人怎么过日子,还有到底是怎样的奸诈法。

她还小,一切保持在好奇阶段也就够了。真的很容易满足,不贪心的哦!

“呵……”困了。

将包袱打开,往里头翻翻找找,却一时找不到那件酱色披风。奇怪,收哪去了?抬头欲想,不意却见到柴房门口不知何时站立着一抹伟岸的身影。

她大眼眨了眨,发现是邵离,问道:

“你喝醉啦?”只有醉汉才会走错房间。

“并不。”这女孩永远有令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邵离走进来,虽然一整晚都在喝酒,但他身上的酒味并不浓。“至少还认得出我的卧榻并非稻草堆。”

她没站起身,依然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堆稻草上。两人一站一坐地对望着,都没感到不便利,或任何别扭之处,倒是视线的衔接上辛苦了一些就是。

“那你是突然想睡稻草堆,所以来跟我换吗?”她问。

“若是你,会做这种事吗?”他反问。

不会。她摇头。

“找我有什么事?”

他在微弱的烛光下仍是看到了被丢在角落的那只玉杯。走过去拾了起来,问她:“这上面涂了东西是吧?”

湛蓝搓了下双臂,秋天的夜晚是很凉的。

“给我披风。”她指着他身上那件灰中透银丝的暗色披风。

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让邵离抬高了一边的眉毛。

“这是交换条件?”

“看起来不像吗?”问别人问题,付出一点小代价是必须的呀,大家非亲非故的不是吗?

没有同意或拒绝的辞令,在湛蓝感觉到有一阵微风拂面而来的同时,暖呼呼的银灰色披风已经稳稳罩在她单薄的双肩上了。

嗯,这代表,交易成功。她笑眯了眼,立即回予解答:

“是的,杯子上抹了萤绿粉,我家主子的癖好真奇怪。”

“萤绿粉的作用为何?”邵离再问。

湛蓝老实道:

“长期使用的话,脑袋会逐渐迷糊失神。偶尔用的话,会像是醉酒那样,脑子晕陶陶地……你现在有晕陶陶的感觉吗?”在他身上看不出来耶。

“你懂得不少。”他深思望着她。终于确定这孩子的来历肯定不凡。为了什么会在季府当差?是谁派她来的?目的为何?

“还不够多就是了。”没有读完四个山洞的藏书,不敢自认懂得很多,顶多只能算是“学富三洞”罢了,以后还要去看五车的书,才能叫做学富五车,他现在就夸她,委实太早了些。

“什么是‘酒后吐真言’?”他又问。

“你到底在外边站多久呀?”湛蓝质问,为了自己居然没发现而生气!难道果真如哥哥所说的,她是三脚猫功夫吗?“那是一种老实药啦!如果大量吸进身体里,会变成白痴的;如果药剂使用得当,可以问出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事后那个被问的人则全然无此印象,就像喝醉酒的人那样。”

“有这种东西?”邵离心中暗惊,自认对江湖上各式毒药的药性已有大多数的认知,岂知仍有更多教人匪夷所思的毒药存在于世。

“看起来对你好像都没用嘛。”湛蓝好奇发问:“你武功是不是很高呀?”

“勉能自保。”

呵……打了个呵欠,她拉紧暖呼呼的披风,侧躺在草堆上,每一次撑起眼皮都极为费力。

“那……很……好……”含含糊糊地口齿不清。

他蹲下身,低沉问道:

“谁派你来的?”双眼如电注意她身体的各种细微反应。

湛蓝对他惺忪一笑:

“自己来……”

“为何自己来?”声音更加低沉轻柔,浓浓的诱哄。

“要……玩儿……嘛……”讨厌!不给人家睡。她无力的小拳头挥过去,结果搭在他膝上收不回来,搁着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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