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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女(25)



泡来一杯香片,才想好好呷它几口哩,公司柜台小姐已由内线呼叫着:“富秘书,外找。”

富蓣眨了眨眼,捧着五百西西的大茶杯就走了过去。奇怪,会有什么人来找她?

可能是全公司的人都闲闲地在等下班,因此访客的莅临益加显得受注目,大小不一的低呼声都来自一点哗!是男的耶!有男人来找富秘书耶!这种念头不奇怪,四年来嗜钱如命的富小姐从不曾有人来找过她,众人几乎要以为富小姐包准会抱着金山银山过一生了。而这种女人是不能以平常女人去看待的。

不是说她长得不好,而是天性如此,长得国色天香也可能视男人于无物。

见到来人,富蓣自己也吓了一跳。是康恕馀!

今天他并没有穿工人服,以他手上拎着一份披萨的情形来看,他穿某披萨店的制服并不奇怪。楼下的道路已施工完毕,看来他又找到了新差事,但是“我没有订披萨。”她连忙声明。

“我知道,这个请你。还有,我今天特地来还七千元的。”他将食物交到她手中,并且由口袋中掏出一团皱皱的钞票。

“你那么快就有七千元了?”她低呼,接过钱的同时,手上一大杯香片送到他手中:”

来,给你喝。”

康恕馀正好也喝了,呷了两三大口,杯子已然见底,并且再接再厉地喝个涓滴不剩。

五百,七百五,一千,五十……一张张算下来,正好七千元。但也因为这笔小钱由大部分的散钞凑成,致使生平视财如命的富蓣并没有露出太过晶亮的金钱光辉,反而看向赏心悦目的钞票男:“给我钱之后,你身上够不够用?”

他笑,为她的关怀没来由地感到窝心:“够了。”

“你现在在哪边工作?”

“暂时在各个食堂帮忙,没有正式的工作。”他的回答坦荡,没有一般游手好闲人士该有的卑屈。

但不识相的尖刻声插了进来“富秘书,你男朋友没正当工作啊?”此姝乃是最近刚失婚约三十八岁欧巴桑,心理尚不平衡中,见不得鸳鸯成对在眼前游来游去。

富蓣怒火指数冲上最高点,冷冷射过去一眼:“他有工作,你又不是瞎了眼怎会看不出来呢?还是长了什么眼,所以看人低?”

失婚女黄小姐冷笑:“堂堂一个大秘书,配个工人,眼光真好啊!原来新时代女性都喜欢养丈夫的哩。”

“我养丈夫并不辛苦,辛苦的是阁下,养了丈夫情妇一家子五年才发现,真是人辛苦了。”要比毒嘴,她富蓣还会比输吗?

“富小姐——”康恕馀反而始终如一地心平气和,但他并无法介入太多,话才起了头便被打断。

“阿康,请你别介意。要知道每家公司总会不小心地养出一两头恶犬,如果我们跟狗一般见识就太没水准了,所以别介意。这世间只要不偷不抢,努力工作,任何人都可以抬头挺胸,不必理会市侩者的异色眼光。通常自以为高级的人,以为穿了套装就能当「人」的家伙,往往不晓得自己原来是禽兽的本质,我们应该可怜她。”

“富蓣!你说谁?”黄小姐发飙了。

“我指名道姓了吗?”她耸肩。

“你——“众人终于出面协调:“好了啦,同事之间何必扯破脸成这样子。”

“对呀!她有大老板当靠山嘛!本身姿色吸引不了大老板,改派妹妹来搔首弄姿,我哪惹得起她!”黄小姐似乎想把她失败的婚姻怨,尽数丢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人愈多。她愈张狂。

“你这个——““发生什么事?”

大老板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转眼间已踏入了是非处的中心点。识时务的人皆回到本位准备下班,顺便拉着耳朵接收最新战况。

老鼠见了猫,黄小姐只敢流泪以示委屈。

“富秘书?”陈善茗问向没哭的参与人。顺便瞄了下外送小弟打扮的端正男子,轻轻颔首以表礼貌。

富蓣笑了笑:“老板,现在下班了,咱们来谈私事。”

“什么?”陈善茗警戒着她算计的眼光。

“你不是想追我妹妹吗?现在,我免费奉送她给你当女朋友之一。”

这种事还能“奉送”吗?每一个人都万分疑惑。

“为什么?”受馈赠者并没有欣喜若狂——老实说他想交到手的女朋友从来不须被“恩赐”。

“因为身为你女朋友的大姊,我才能符合黄小姐期望的作威作福、欺压良民。我怎能让她失望呢?”

“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上司吗?”

富蓣冷然道:“不好意思,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下属。下班了,再见。我相信明日起,黄小姐会对我表现基本的礼貌,毕竟我身分不同了嘛!”

不想多待,拿着皮包,她挽着康恕馀大步走出公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受侮辱者是她哩,反倒要康恕馀以一贯的平和来安抚她的怒气。

“谁来告诉我事情的起因?”苦命的老板只能在公事繁忙之馀担任调解人一职。

就见黄小姐哭天喊地以哭调陈述种种扭曲的事实。

富蔷趁此越过上司的拦截线,约会去也。真是的,大姊在胡说些什么嘛,当他女朋友……之一?

就算是“唯一”她也不要,何况“之一”?拜托,那个花心大少!下辈子吧!

※——————————※——————————※富蓣这个女子,中等姿色,独立自主,有泼辣与斤斤计较的恐怖特质,几乎可以说与全台湾其他寻常女子相同,但她也是可爱的、正义的,努力在正直与贪小便宜的中间寻到了一个平衡点。

她极节敛,可以说是只赚不花的;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而且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财源广进的命,能够赚多少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所以她只能从支出上去计较,累积自己的财富梦。

最大的本事是锱铢必较;最痛恨的是看到别人浪费。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五年前中了一万元的发票,虽然被扣了两千元的税,但也足够她开心到现在,并且列为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这个女人——其实是乏善可陈。

对她的本质渐渐有所了解,康恕馀反而日渐被她吸引。

精明的女人、强悍的女人、尖牙利嘴的女人,乃至于主动向男人搭讪的女人,都是他敬谢不敏的。而这些,富蓣皆有纪录。

会被女人吸引——甚至是富蓣这种女人,他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但今日,他更加深切地明白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再也找不到比她特别的人了。

她或许嗜钱如命,但不会因他人看来脏污或在基层工作而以有色眼光待之。这种事在民主时代应是正常的举动,但人类往往在心中自制了层级去区分别人的尊贵或低贱,不曾认为旦凡努力工作的人,皆是值得钦佩的,反而划分了有无前途、黑手白领的高低层级,并且对待的方式也大有不同。

在男女之间的交往,也造就了一些永无终止的抱怨——男人永远觉得别个女人比自己的女人美;而女人永远觉得别个男人赚的钱比自己男人多。

爱情是值得憧憬的,他亦然。但有太多的附加的要求使爱情蒙尘,让人往往在深交后,忘了最初的悸动感觉。

他不知道日后富蓣会不会一如寻常女子一般,对男方要求愈来愈多,但他至少可以肯定,在富蓣的“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的原则下,她并不在乎她的男人是医生或是技工。

晚餐,他们坐在公园的路灯下吃着已冷的披萨。这次富蓣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大手笔”地买来两杯泡沫红茶饮用而不感到心痛,这辈子第一次掏出宝贵的钱来讲一个外人耶。

不过那也很正常,因为这个钞票男常送她东西吃。实在太好了,教她不回馈会过意不去。

“富小姐,你有男友吗?”他小心地问着。

“没有。”拜托,她哪来的美国时间去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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