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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还有时间私底下和父母先谈的,没想到八卦流言传送的速度这么快,根本让他措手不及。
「小小吓到而已。我比较担心的是你爸妈的反应。」应该是对她印象差到极致了吧?
「没事,妳别担心那个。」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悦悦呢?」
「哭累睡着了,梓勤把她抱去你房间。」
「我去看看她。」小家伙也吓得不轻。
稍晚,她在厨房帮忙准备晚餐——虽说身分上是客人,但那种跷着二郎腿等吃饭的事她可做不来。
原本她还有些局促,但关家二老的态度很自在,她才稍稍放松紧绷的心弦。
挑菜时,关母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大抵是聊工作、聊生活,然后不知怎地,话题就转到这里来了——
「关于孩子的事情,梓言都告诉我们了。」
「呃?」她挺直腰杆,正襟危坐。
感觉得出关家是很传统的家庭,他们可以接受这种事情吗?
「孩子和梓言,感情很好?」刚刚那一幕还记忆犹新,小家伙护他护得紧。
「嗯。悦悦是他带大的,很亲。」两人真要相比,悦悦还比较黏他。
现在她知道梓言为什么带小孩有一手了,不是外面有偷生,而是他底下有六个弟妹,最小的那个差了十岁,当然得心应手!
「那孩子看起来很贴心,你们教得很好。」瞧了眼她拘谨的模样,关母微微一笑。「妳不用紧张,这是梓言的选择,我们都尊重他。」
孩子自己都能接受了,当父母的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汪恬馨动了动嘴,也只能低声道谢。
这对父母真是——奇特啊!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偷生会打个半死,别人做的事情却能够包容,标准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这样的胸襟,她除了感激、敬佩之外,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那孩子叫悦悦?」
「汪子悦。是梓言取的。」但不久的未来,她希望会是关子悦。
关母似乎领悟了什么,轻笑。「这孩子!」
「怎么了吗?」
「妳知道,梓言他爸早早就替孙子取好名字了,依族谱来排,这一代是『子』字辈,梓言的孩子,男的叫子忻,女的叫子悦,都是欣喜愉悦的意思,因为梓言从小就很懂事,性子沉稳,他爸爸希望孩子能带给他们的父亲多一点点的笑容。」
换言之,梓言要不是真打心底将悦悦当成自己的女儿,(奇.书.网)怎会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原是属于他女儿的名字?
挑完菜,关母起身到水龙头下洗菜。
「梓言他爸把妳吓到了吧?」
「有一点。」她小小声承认。
「他爸爸是退伍军官,当了一辈子的军人,自己的小孩也当革命军人在教育,一板一眼的严厉,也教导他们要诚实、负责、有担当,所以当他以为梓言让人家女孩子替他怀孕生小孩,没名没分跟着他,当然很生气。这老头也不想想,梓言都三十岁了,还这样打骂,也不顾顾孩子的尊严,亏得梓言能忍受。」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梓言有多难得?」现在还有哪个男人活到三十岁了还肯任父母当娃儿似地责打?可见这男人有多孝顺。
要说软弱,偏偏他该强硬时绝不让步,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孩子要嫁,找这种老公就对了啦!
「妳别看他爸打得这么狠,其实这些孩子他都可以拿命去保护。几年前梓言有个交情不错的朋友,不知怎地,突然就不往来了,他爸也不晓得发什么疯,跑去把人家打到住院,我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问了父子俩都绝口不提,但我想他一定是做了很伤害梓言的事,不然他爸爸不会反应这么大。这些孩子,他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绝对不允许外面的人来欺负他的孩子。」
汪恬馨若有所悟。「伯母说的,是何宇纶吗?」
「妳也知道他?」
「见过一次,梓言和他已经没有往来了。」
「唉!我也不想知道这两个孩子是闹什么别扭,这么多年的交情就这样没了,以梓言重情重义的个性,一定是做了让他很不能原谅的事情,他不想提,我也就不问了。」洗完菜,关母擦擦手,从木柜子下层取出一个玻璃瓶。「每次父亲打完,我都会用药酒替他推揉,现在这工作就交给妳了。」
她明白,这是一名母亲最慎重的嘱托,将她的孩子未来的人生交付到另一个女人手中,由这个女人来担待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的一切。
汪恬馨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是最珍贵的馈赠。「谢谢伯母。」
推开虚掩的门扉,他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她悄悄入内,由身后轻轻环抱住他。认出飘进鼻翼间的熟悉馨香,他放松身子,与她宁馨依偎。
「和我妈聊过了?」他瞄到她手中的瓶子了,这表示,妈认同她了吗?
「嗯。伯母人很好。」
「那就好。」
「你从小就在这种斯巴达式的教育中长大啊?」
「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每天七点准时要起床,自己的事情要打理得一丝不苟,不得欺上瞒下、不得推卸责任、不得争功诿过、不得浮夸轻佻、不得违背良知、不得薄幸寡义,违反任何一条关氏家训,家法伺候。」
啧啧啧!完全把孩子当小兵在操嘛,难怪他生活习惯这么好,还每天早上起床必折棉被咧!和他相比,她都自觉羞愧了。
「所以刚才是犯了欺上瞒下、推卸责任、薄幸寡义?」三罪并发,难怪被修理得那么惨。
「是啊!」他无奈叹息。老爸气坏了,完全没上诉空间。
「我真怀疑,你从小在铁的纪律中长大,怎么没拿这套来教育悦悦?」
「我爸虽然对儿子要求严苛,对女儿却是宽容宠爱到不行,因为他觉得男孩子要有担当,女孩子却是上天的恩赐,生来就是要让人宠的。」标准儿子是草,女儿是宝,他们家五个儿子都是在这种不平等待遇下长大,见怪不怪了。
「是吗?」好有趣的观念,难怪他宠悦悦宠到连她都吃味,果然受家庭教育的影响极深啊!
依偎了一阵,她稍稍松手,拍拍他的肩。「上衣脱掉。」
他顺从地照做,汪恬馨倒了些许药酒在掌心,轻轻推揉。背上那一条条的瘀痕令她心疼地皱紧眉头。「很痛吧?你呀,傻子一个,明知道你爸在发什么飙,怎么不早向他解释?」
「那种场面,不方便讲。」兄弟姊妹都在,说了她立场多尴尬。还有悦悦……她很聪明,听得懂大人的话,那会伤害到她。
年幼时纠正不过来,任她胡乱喊把拔,原以为等她大一点、比较懂事了就会明白,但是直到现在,小人儿打心底认定了他,真以为他是她的生父。
他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了,悦悦是他的女儿,永远都是。
「你呀,老是替人想,自己都无所谓。这种阵仗再多来几次,你撑得住,我心脏可受不了。」
「恬馨,我爸没那么可怕,妳要是慢慢了解他,就会知道他对家人很重视。」
她手劲缓了缓。「你爸——知道何宇纶的事吗?」
「嗯。何宇纶不知死活,当我爸的面呛声,说他爱我,要我爸成全他,自己招供那种龌龊的行为,被我爸打到脑震荡、左手骨折、肋骨断三根去医院挂急诊,要不是我在一旁阻止,我爸可能会背上重伤害的刑事罪,但他却说:怕什么,了不起就是吃牢饭而已,他的家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伯父好有个性。」她笑笑地,温声在他耳边道:「梓言,你有乃父之风。」他也是用这样的心情在守护她和悦悦,不让她们受到丝毫委屈和伤害,她何其有幸,遇上了他。
这年的团圆饭,她与关家人同聚一堂,感受那种紧密相连的亲情温暖,关家上下也没有一个把她当外人,开口闭口大嫂地喊她,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疼爱的小悦悦,更是成天开心地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