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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伸手!不要碰到他!不要碰到他的印堂!
赵子昀几乎是绝望地在心底嘶吼,却阻止不了自己的双手颤颤地朝那名金龟的脸上移去。
眼看手指就要碰到那片紫黑色时,她的双手突然被一把挥开,完全没有防备的赵子昀当下重重地朝左方歪过去,整个人不稳地趴跌倒地。
“靠!这也装得太假了吧?人家高总只是轻轻把她那两只禄山之爪给挥开,她竟然表现得像被车子给撞到似的飞扑倒地,真是不可思议!”围在周边的那些私语愈来愈大声,充满了不肩与幸灾乐祸。
“也不能这么说啊,也许人家真的弱不禁风得要命,吹口气都能把她给吹飞到天上去,现在只是跌倒一下,算是很客气了。”
“唷,怎么一直趴在那里不起来啊,不会是想要让总经理扶起她吧?她以为这是在演偶像剧啊!”
身为赵子昀顶头上司的行销三处主任这时穿过人群走过来,大声斥喝:
“赵子昀!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她当然想起来,问题是她全身没有半点力气。赵子昀的脸埋在双臂间,咬牙蓄力,就是没办法撑起自己。要不是拚着一口气不肯屈服,早就昏迷过去了。
但她不要昏,不能昏。如果任由自己失去意识的话,要是灵魂再度被剥离身体怎么办?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不愿意接受。所以她不要昏倒,不可以昏倒。
深吸一口气,抬起重逾千斤的脑袋,她看向身边那个脸色铁青的女士,道:
“我……起不来。你能……扶我一下吗?”虽然暂时想不起来这个站在身边跳脚的女人该怎么称呼,但她至少知道这名女士是她的顶头上司。眼下这个情况,上司不能不管她。
“你少装了,你给我站起来!”身为赵子昀的顶头上司,杨主任真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楣!当着众多公司员工面前出这样的大丑,赵子昀丢的不是她自己的脸面,而是整个行销业务部的脸面。偏偏她还真是不能不管她,谁教此刻整个七楼就只有她们二人是同个部门的人。
“看起来她摔得不轻。如果有必要,就扶她去附近的诊所检查一下吧。”这时金龟开了金口,口气里有着淡淡的关怀,像是个虽然知道下属在装模作样、却体贴不揭穿的好上司。
大boss都发话了,杨主任纵使满肚子火气,也得忍下来,还得配合趴在地上死不起来的做作女,花力气扶她起来。当然,杨主任也不是好惹的,就见她弯下腰拉了赵子昀一下,见赵子昀竟然没有顺势起身,还在地上装死,冷笑地向上司报告:
“她太重了,我一个人恐怕扶不动。要不我让楼下的保全上来帮忙吧。”
金龟boss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似乎也觉得趴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太不识好歹。长眼睛的人都看到了她只是假摔,她却能无视整个楼层的人的鄙视目光,依然坚定地持续自己的表演,这是何等强大的勇气啊。纵使心中厌烦至极,但注重个人形象的金龟,仍然好风度地问着地上的赵子昀:
“需要帮忙吗?”
赵子昀看了金龟一眼,目光是彻底的拒绝,但出口的话竟是:
“如果你真的打算帮忙,就扶我起来吧,别只是动嘴。谢谢。”话完,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臂,示意他快动手扶。
嘶!
在场所有人的抽气声此起彼落,汇聚成对这名抢尽锋头的奇葩女人的惊叹号。这个女人,真是敢!
这个女人,宄竟是什么来路?
这个女人,她的大名会不会出现在最新一波的裁员名单上?
这个女人,其实是想钓金龟想疯了吧?
可是,不管这个女人今天做出了怎样匪夷所思的花痴行为,甚至严重到深深得罪了她的顶头上司以及公司大boss,这个事件的最后结局,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因为,金龟大boss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量,竟然没有在那个做作女的无耻要求下拂袖而去,反而顺了那个女人的意,竟然真的出手将那个女人扶了起来;并且,在发现那个女人的身体摊成一团烂泥,怎么也使不出力起不了身时,索性将她公主抱,在一堆妒恨交加的目光下,大步走入电梯,送佛送到西的,将她送去大楼隔壁的一间小诊所看病去了。
于是,赵子昀的大名,在一个小时之间,红遍“日升宣华”上上下下,并且迅速向外扩散,朝整个“日升集团”宣扬开来。
第二章
赵子昀现在最大的麻烦并不是她的花痴做作名声火速红遍了整个“日昇集团”,也不是她成了“日昇宣华”这间化妆品公司所有女性的公敌。她最大的麻烦是自己左手腕上莫名浮现的一块十元铜板大小的紫黑色斑点。
这块颜色很眼熟的斑点曾经出现在那只金龟的印堂上,然而,自那天短暂接触以后,它却逐渐出现在她手腕上。刚开始颜色浅淡还看不出来,后来变成青色,像是不小心撞到的一小块瘀青,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直到今天,这色块定型在十元大小,而那暗沉的紫黑色,让赵子昀立刻联想起这正是那只金龟洛在印堂上的颜色。
他身上的晦气,往她身上转移了。
这个答案突然就这么浮现在她脑海里,并且显得那样斩钉截铁,让她无从质疑或去思考第二个可能的答案。
只是在那天几分钟的短暂接触,竟然就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道理?凭什么那个陌生金龟的晦气可以转移到她身上?她欠了他什么吗?还是,这具身体本身就是衰运缠身,注定了要多灾多难?
回魂至今四天了,头痛与身体疼痛的状况终于慢慢在缓解,至少痛感已没那么重,也不是无时不刻都在痛着,像是她的身体正在认命地适应她这个“新居民”的入侵与融合,随着被驯服的程度日深,便没再疯狂地排斥了。
可是,所谓的缓解,也不过只是好了那么一点点,却不能说她整个人是感到舒服自在的。
不过,只是不舒服罢了,没什么的;现在的她,太需要有感觉,即使是源源不绝的痛感,或无时不刻的难受,都没有关系……任谁在经历了近十年的禁锢,在黑暗中不见天日,头不着天,脚不着地,不能动弹,连思考也被冻结,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生机更是一丝丝从灵魂中被剥离,所有的“我”都正在化为虚无,那种恐怖,她再也不愿意去体验,所以她需要痛感来证明自己仍然存在,就算痛到满地打滚,她也是宁愿承受这份感觉。
虽然手上这块紫黑斑点一点也不会痛,却给了她极度不妙的预感……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又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身体,被困锁在那片虚无之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能回到自己身体里来。这一切都不曾出自她个人的意志或努力。
好像她的人生、她的命运,都操控在某人手上,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而她无从置喙,连抗议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没有人在乎她怎样,也不会有人帮她主持公道。像是她的生命从来不属于她,她只是帮别人活着,当别人需要就拿走,不需要就丢下。她的身体就像一件衣服,而她的灵魂,只是个衣架或衣柜,暂时撑起这件“衣服”,或暂时用来放置“衣服”罢了,等到别人想起要穿这件衣服了,她这个容器就该乖乖一声不吭。
开什么玩笑!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赵子昀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好吧,就算她曾经是个性子很软弱良善的小女孩,也在那十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坐牢”生涯中变态了。
她不知道天地间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鬼神,有没有神佛司掌公平正义;有了那十年的经历,她肯定了灵魂确实存在,却再也不信神,不信天命。
如果神明不能庇佑无辜的人,那么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所谓的天命,指的是她得认命乖乖当个衣架衣柜,让自己的身体像件衣服似地随时供人取用,那么,谁会信命?谁会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