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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主母(冰魄寒蝉之四)(11)



这句千古名言呀!

今日呈来的帐单,让她骇得瞬间晕眩不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呀!赊欠鱼贩一百两,明细是鱼翅、鲍鱼、干贝!

我的天呀!赊欠鸡贩、肉贩各五十两。

喔!连米也专挑贵的买!特地精选长沙莹玉白米,一斗就要四两银子,还连买四十斗--这当然也是赊的!

其它还有零碎的杂项,加加减减也耗去了上百两……她头好昏,完全不敢置信自己所看到的数字!一定是错了……是错了呀……

若帐目没有错,那就是她来龙家是个错!

错错错!

而最大的错,就是她本人又犯霉运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能无语问苍天。

这里是帐房,劳累了她一整天的地方。无力地趴在案桌上,对满桌子的帐册叹气,马上又要开晚膳了,可以预料绝对是大鱼大肉摆满桌,非常可口,一辈子也难得吃一次的顶级佳肴。今天之前她是吃得很惊喜满足,但现在她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总管说你坚持在今天见到我?”龙九推门进来。

今天他与她都忙,都没出门,却见不上一面。好不容易与邵离谈完,又与自家手下会议,东忙西走的,还有好多事没做,但一听到总管禀报她想见他,便把其它事往後挪,先过来看她。

严茉苏无力到甚至没法挺起身躯,以最佳的仪态展现她今日的华丽扮相,任由满头的珠翠松垮垮地下垂,看起来真是落魄,不复见她平日的艳光照人。

“我觉得自己误上贼船。”她瞪他。

龙九在她身边坐下,瞥了眼桌上的物件,心里是明白的。不过仍是装佯道:

“龙家没干过打劫的行当,你误会了。”

这人还在开玩笑?在她如此悲愤的此刻!太过份了!

一把怒火旺旺烧,烧得她慷慨激昂地跳起来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家子几十口人的粮食月支费必须花到两百两以上?为什么平常已经负担不起如此奢华了,一旦有来客时却是加倍奢华?你们不知道买那些食材是要银子的吗?你不知道你们的库房每个月进帐不到二百五十两吗?!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才三月中旬,你们就已经赊欠商家四百七十两银子了?!”帐册一本一本翻到龙九眼前给他看,情绪之激动,差点把帐册贴在他脸上,逼他吞下去。

龙九完全明白她为何会发狂--因为他每次回来,也都会有类似的情绪爆发,爆发完还会接著忧郁一整年,最後不得不投入血腥江湖里麻痹自己的伤怀悲愤。所以她这次的嚣张表现,没惹怒他,只引起他深深的同情。

“所以我才请你来帮忙。”他很平和地说著。

严茉苏一掌重重往桌上一拍!

“这样的一团烂帐,我理得起来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好痛!连忙将红肿的右手掌给缩到身後揉著。

龙九双手搁在案桌上,十指交叉,很闲适的样于,唇角下知为何竟有一抹忍俊的弧度。看得她好刺眼,恨不得将那抹偷笑给打掉。

他道: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有办法开源节流。”

“我没有办法!你们吃穿用度太奢华,根本是被惯坏了!总管还说你们家的家训是:可以住破屋、穿布衣,万万不能屈待口欲!你们是美食至上的!居然天天都吃鸡鸭鱼肉,每顿必定吃上十二道大菜,七道小菜、四道甜点……”

“这几年已经没那么讲究了。”龙九觉得有义务帮自家人说一下话。“十五年前家父散尽三百佣仆,只留下几个女婢、长工,还有厨子数名。而後一路撙节至今,不再年年添衣物首饰,衣服破了也愿意补一补再穿上身,家里成年的男子都努力於工作,没一个吃闲饭的。我们的生活可说是极尽所能的节省了。”

这样叫节省?入不敷出叫节省?!她瞠目,虚弱驳道:

“如果这叫节省,那我不敢想像你们之前的生活叫什么!那根本是王公贵胄才挥霍得起的生活呀!”

龙九摇头:

“差得多了,真正贵胄生活,奢华的程度不是你能想像。”

“说得好像你见过。”她哼。

“我是见过。”他淡然说著。

严茉苏一愣!他见过?怎么见的?莫非他家……

“告诉我,你家以前是怎样的景况?”

“一百年前是大地主,七十年前成为武昌首富,直到二十年前终於家道中落,败光家产至今一穷二白,仅剩三两间小商铺、几十亩田地。”几句话简单概述完龙家的兴衰史。不经意瞄了下她华丽的衣饰,补充了几句:“很明显的,你穿丝著绢,而我布衣满身,你有钱,我没有。”

她有钱?哈……是的,她是穿得很华丽,但所有行头都在这里了,可没办法像这些曾经富贵过的人家一般,光食材就要花上数百两,也坚持要吃这么好!她是一辈子也吃不起、也舍不得吃的……她,再尽力也只能做到金玉其外……

一种悲哀的感觉突然打心底涌上来,让她气势顿消,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她黯淡的脸色让他看得极之不习惯,忍不住道:

“喂!你这样垮著脸,当心脸上那层厚厚的妆撑不住给崩了。”

毒言毒语往她胸口猛刺来,气飞了她的自伤自怜,严茉苏怒瞪他:

“喂什么喂?!姑娘我有名字的!失礼的家伙!”

“那你叫什么名宇?”很顺地问下去。他对她的名字好奇已久,但碍於她的已婚身份……哼!不方便多作打探。

“我叫严茉--”啊!已婚妇人怎可对野男人说出自己闺名?猛然想到自己已婚,险险煞住冲到嘴边的话。“才不让你知道!”她得意说著。

可,龙九还是知道了,因为--

“茉苏、茉苏!你快出来,你在里边吧?!”门外传来刘洛华的惊慌呼唤。

严茉苏得意的笑来不及挂上,就垮下了。她恨恨地别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完全不想看到他那张可恶且得意的睑。

摸到门板时,他在她身後问著:

“茉莉的茉,苏醒的苏?茉苏是吗?”

她身子不自觉颤动,为著他那张向来恶劣的嘴,居然能将她的名字念得这般好听,低低沉沉的,像是一种温存……噢!老天,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疯了她!莫名其妙地想些什么呀!

慌乱的她不愿意回答他任何问话,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有他的地方!但--

一只长臂越过她纤肩上方,盖在门板上,仅是盖著,她便怎么也打不开了!

“我们还没谈完。”龙九说著。

他站在她身後,两人的身体没有接触,连衣袂都没一丁点不经意的沾触,但他们距离很近,近到已经是一种逾礼悖矩,是一种不该有的……亲昵。

“我……我、我会想法子处理好这些帐!”她心慌地允诺,只想他放过她,让她逃开这突来的紧绷气息。

“不是这个。”他的脸孔移近她耳畔。

一股热气在她左边颈项燃烧,直直烫进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让向来胆大的她完全没勇气看著他,或推开他的无礼……

“什、什么?”她的声音紧张得像是要断气。

“你的名字,是那样写的吧?”

他在看她,她知道!因为她的左脸颊已经快被两道眼光灼烧起来了!

“是啦!”她佯装出凶悍叫著:“我要出去,你滚开!”

他没理她,迳自道:“我叫龙御星,行九,你记下了。”

※※※

她好没用!

她以为自己很强悍、很机伶,已经足以应付各种人物,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任人欺侮只会哭,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小丫头了!但面对龙九那样的男人,却只有被他激怒的份,明明他才是脾气不好的那一个人呀!

他嘴巴坏,脾气坏,又是个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她随便数落都有一箩筐的坏话可以说他,可为何……她竟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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