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跟陆宁说再见，还承诺一定会尽早把钱还给她。陆宁拉着程程的手，看着王晓媛背着旧旧的帆布包，慢慢地往前走。

“晓媛。”

王晓媛回头。

陆宁：“你别回快递站了，来我公司帮我吧，就做做行政工作，你肯定会做的很好。”

王晓媛苍白浮肿的脸上，第一次焕发了神采，她赶紧走回来，手上揪着包带子，“谢谢你，小宁，不对，陆总，谢谢你。”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做过那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这么帮我，我真是羞愧。”

陆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去的事不提了，你以后好好的。”

王晓媛拼命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失望的。”

第44章 44可怜

自从上次例会后，陆宁就比平常更加关注销售情况，这个月，营销经理把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主攻KOL推广，另一部分主做各大账号， 一篇篇唯美且充满意境的稿子发给陆宁审阅，陆宁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映入眼帘的都是“低调、柔和、精致、细闪、高档……”她摇头，“这些词语都太宽泛了，我们之前都是把布料的材质，纽扣的品牌，还有走线的工艺详细列出来就好。用不着这些华而不实的词语。”

现在的营销经理是当初陆宁花大价钱从某家网红店铺挖来的，是个嗓门很大，性格强势的中年女性，她坐在陆宁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陆总，现在都流行这种，不信你打开淘宝搜搜，叫得上名字的店铺，十家有九家都是这样做商品详情的。”

陆宁还是摇头，“这不是我们一直来的风格。”

“风格是可以改的嘛，现在的大趋势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在出精致的外景照，用华丽的语言进行宣传，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才是落伍了。”

陆宁：“上次就是听了你们的建议，我们也组了团队出外景，每次出去，最少五个，最多要七八个人，每次的吃喝住宿，都要花掉四五万，可是业绩却连续下滑，现在又弄了这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文章，你知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她在工作中一直是很温和的，开公司这几年来从没对下属发过脾气，此时却用罕见的严肃语气看着比她大了快十岁的经理，“业绩的增长才是我们想看到的。”

营销经理见陆宁这样，马上敛了笑容，神色正经起来，“陆总，我懂您的意思，我们也在不停调整措施，希望哪一条可以起作用， 您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吗？”

陆宁内心轻轻叹气，合上并不符合心意的宣传文案，“好，那我就再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

临下班前，陆宁跟茂盛服装厂的周厂长通了电话，说自己要寄几箱特产回去，这几年宁清和茂盛服装厂的合作进展得很顺利，不管宁清这边拿出什么样的设计图，茂盛都能交出几tຊ近完美的样衣。陆宁和周茂生一家也越走越近，只要她回老家，肯定会去周茂生家里拜访。

周茂生话不多，跟她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孟巍，孟巍很亲切地和她聊了许久，她把目前的困境跟孟巍说了，孟巍还劝她不要心急，做生意起起伏伏很正常。

陆宁跟周茂生从来都只聊公事，她和孟巍的关系却亲近很多，每次去周家，两人都会畅聊到很晚，当时她告诉孟巍自己和冯清河再无可能后，孟巍还很为他们俩可惜，不过后来也祝福陆宁能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

孟巍是大学教授，声音温柔，说话有理有据，又不会让对方觉得有压力，听了她的劝慰，陆宁心情平复了很多。

下班后，她独自开车回家，自从王晓媛回来帮她后，就包揽了程程的接送，不管程程想出去玩还是去课外辅导班，王晓媛都会陪着，这给陆宁带来很多空闲的时间，比如现在，王晓媛在家里陪程程做作业，她就有时间在楼下沿着人行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空气闷热，夏风轻轻吹起陆宁的长发，带来阵阵清凉，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即使心里盘算着工作的事，却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陆宁转过一个路灯灰暗的转角，突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在说话，看影子都很高，应该都是男性，指尖有猩红的火点，其中一个声音说：“你家里都那样了，怎么还有时间想这些？”

另个人操着浓重的京腔附和：“就是啊，兄弟，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啊，你再不争就彻底出局了，我觉得我就够想得开的，没想到你比我更想得开。”

陆宁表示不感兴趣，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虽然懒洋洋的，但她还是马上站住了脚步。

“我自己有打算，放心吧。”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说话这人应该是罗辰阳，陆宁往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试图看清他们的脸，不小心衣角擦过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在空寂的夜晚特别明显，有人警惕地回头，看着陆宁的方向。

“谁在那？”

陆宁又往前走了一步，彻底暴露在路灯下，和三个年轻人面对面，其中两个正在抽烟，他们穿着打扮不凡，脸上带着富二代那种很典型，不想掩饰的淡淡不耐烦。

站在中间的罗辰阳表情僵了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宁，“是你啊，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陆宁轻笑：“出来转转。”

“这人谁啊，辰阳你不介绍介绍？”一个男生探究地看着陆宁，声音听起来不太正经，“我叫高飞，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陆……”

“别贫了，你们先走吧。”罗辰阳打断他的话，推着高飞和另一人的肩膀，“走吧，快走吧。”

“那行吧。”两个男生交换了哥眼神，勾着肩膀，高飞这下表情倒很友好，还跟陆宁打招呼：“刚才抱歉，你们俩慢慢聊，我们走了。”说完笑嘻嘻地走了。

罗辰阳表面上有一瞬间的窘迫，抬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我们去那边吧，这里都是烟味。”

陆宁不置可否，两人并肩往回走。

陆宁还在想刚才听到的话，想问又怕不合适，罗辰阳倒是主动提了，“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从家里搬出来后，他们经常过来找我。”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家里，没事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罗辰阳迁就陆宁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就是我爸的私生子，年纪跟我差不多，我爸准备把他弄进公司里，我朋友他们都说这不是个好预兆，让我小心，你觉得呢？”

陆宁没想到电视剧里的剧情竟然会真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她惊讶过后，快速思考了下，“也要看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吧，万一他没那个意思呢。”

“我跟他关系非常差。”罗辰阳说完还有心情笑，“你应该记得吧，我就是因为小时候总挨他打，才离家出走的。”

陆宁：“那我觉得你朋友们说得对，你还是要小心点。”

罗辰阳倒没有半点急迫的样子，语气很平静，“小心也没用，要是我爸真的准备把公司给他，我做什么都没用。”

陆宁都替他着急，“那你也不能逆来顺受吧，毕竟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儿子。”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你会觉得我没用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近到陆宁的肩膀，都能蹭到罗辰阳的胳膊，很硬实的感觉。

她说：“那倒不会，我只会觉得你受委屈了。”

罗辰阳突然站定，陆宁也停下来，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俩中间，从陆宁的角度看过去，他俊朗的五官，一半被灯光照得很亮，另一半则隐藏在黑暗中。

“如果我说，这些年，我受了不少委屈。”罗辰阳看着陆宁，“你会觉得我可怜吗？就像九年前你在网吧看我可怜，把我带回家，现在还会那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