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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犯(21)

作者:姜筠 阅读记录


人的记忆很神奇,经过长时间的消磨后大多数的谎言都会变成前后不一的自乱阵脚,姜珊和白戈也不例外,姜珊知道如果某天被人问起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向日葵庄园,胡乱编制的谎言会成为两个人口供不一的突破口,本意是为了调查宋颖菲失踪的他们,要如何掩盖这一个真实的目的从而突破记忆遗忘的魔咒?

说实话。更具体地说,是说一半真话一半谎言。补录素材的需求并非空穴来风,但学校安排的时间是在开学后的二月底,姜珊确信,仅仅是时间上的不一致可以最大程度的增加两个人对彼此证词的自信心,事实上,正在发生的情况也证实了她的预想是没错的。

“你说的回家的路上发生的意外,指的是什么?”周齐问道。

“树,路上倒下了很多树拦住了回到市区的路,而且那晚的路面状况很差。”

“你值得是那片白桦林?那么夸张吗。”

一旁的女警官小声地在周齐旁边嘀咕:“昨天晚上咱这里也有很多树和电线杆被吹倒了,雪下的挺厉害的。”周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白戈继续回忆。

“我们被临时安排到了教职工的宿舍楼,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在宿舍楼的一楼遇见了陈敏之老师,陈老师那时候就邀请我们去她房间里给她做个简短的采访。”白戈说道。

“等等我打断下。”周齐开口道:“管理员老吴你们认识吧,据他所说昨晚九点多的时候你们两个人曾经,我引用下他说的话“不听话地往外跑。”,是有这么个事儿吗?”

“嗯…”

“我不太理解,你们两个帮我解释下,根据你们所说,采访在白天就已经录制完成了,晚上被迫留下并不在计划之中,那我不太清楚你们两个在一个大雪天一定要出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的发圈丢了。”姜珊见白戈很快被问得有些紧张,突然开口道:“一个蓝色的,蝴蝶形状的发圈,对我非常重要,回到宿舍后发现不见了,我们两个就想着会不会掉在了路上的某个地方。”

姜珊是在今天一早就发现自己的发圈落在了陈敏之的房间里,她想起在陈敏之补妆时,她曾经好奇地问过自己借去端详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三十块钱的发圈竟成了现在唯一的托词。

如果此时说发圈丢在了外面的地上,后面就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陈敏之的房间,姜珊继续补充道:“结果后来发现是我搞错了,发圈被我放在了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在陈老师房间的时候才发现。”

周齐貌似被这个理由折服,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之后呢?”

姜珊回答:“后来我们一直在陈老师的房间呆到了十二点左右,离开的时候一楼的大门也是锁着的,保安大叔也正坐在门口,一切都安然无恙。”

“宿舍有其他的出入口吗,也许凶手是从后门进出的?”白戈问道。

“除了正门上锁了以外,一楼还有个侧门,但侧门的门口摆放着一堆建筑钢材,那些材料单凭一两个人是无法搬动的,所以这相当于…”

“密室。”姜珊抢先道:“一个凶手可能就是宿舍楼其中一人的密室。”

“但凶手为什么想伪装成陈老师自杀呢?”白戈问道。

“也许在冲动之下它把陈老师杀害了,但清醒过后它意识到,如果不伪装成自杀就无法解释凶手是从哪里进出的,如此一来警方势必要怀疑到居住在楼里的人身上,但它在慌乱中还是没能伪造好现场。”姜珊回答道:“周警官,凶手肯定是住在楼里的某个人。”

周齐再次摸了摸脖子前的那枚吊坠,姜珊的脑子在四分五裂,她陷入到了一个冰冷的漩涡中,在蔚蓝色的冰面之下,她重新看见了几小时前那张有些泛旧的拍立得照片,照片中,覆盖在陈敏之手上的那只周同的手,也戴着相同的戒指。

“周总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原来也是集团的高管,但后来去了国外定居再也没回来,小女儿在那之后也逐渐和家里断绝联系了,周总很少提起他们,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吧。”

周放昨晚在车里如是说过。

一切碎片都拼在了一起,眼前的这个女人,原来和周宪淳的渊源颇深。姜珊惊吓地猛咳了几声,面色苍白地瘫在了椅子上。

“你还好吗姜珊?身体不舒服了?”周齐站起身走到了她旁边摸了下额头关切地问道:“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及时跟我讲。”

“周警官。”姜珊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逃,她继续说道:“我有点难受,可以暂时休息下吗?”

周齐有些心疼的表示允许,吩咐另一位女警官也一并离开了房间,房间内突然安静的可怕。

姜珊一边咳嗽着一边抬头看了下监控的位置,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中敲下了几个字,躲在桌子下面的监控盲区,将手机拿给了白戈看:

【周齐有问题,什么都别说。】

两个人彼此眼神复杂地互相解读着,没有说话。

屋外,周齐隔着门上的玻璃剪影,注视着一切。

第20章 19大勇

这是吴大勇在向日葵园区当上保安副队长的第二年,不同与以往负责后勤的时候,自从当上这维护一方平安的小领导后,周围人见到他都亲切的叫他大勇哥或者老吴,他感觉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没有白费,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

在漠河老ᴶˢᴳ家,吴大勇本是一个走街串巷踩着倒骑驴卖自制盒饭的小贩,那是东北一种特别的买卖形式,一份盒饭搭着一瓶水,价格在十块到十五元不等,但他们没有固定的摊位,想要找到他们的影子全凭当天的缘分。

九十年代下岗后,吴大勇先后做了十几份并不算长的营生,大多数都在半路夭折了,几年前家里老婆脑子里长了瘤,他听别人说那玩意儿最后会越来越大最终把脑子都给吃了,没读过几天书的他能想到的最快的来钱方式就是做这自制盒饭,他心里估摸着,挨过两个冬天,就能给老婆换个好点的医院。但还没等到第一个冬天结束,她便撒手人寰了。从医院出来那天老吴看着早上做了一半的小鸡炖蘑菇,他面无表情的把菜继续做了下去。

我应该哭才是,为什么哭不出来?老吴在心里寻摸着。

家里打点妥当后老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决心去哈市谋生,也许是想起老婆临终前的夙愿,她说想去哈市看冰雕,他骂她漠河的冰雕不比哈市的好看吗,她说哈市是她的故乡,她想回家。

带着火化后最后剩下的一堆灰尘,老吴从中国最北端的城市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靠着一手做饭的手艺,他很快在刚刚落成的向日葵庄园找到了在厨房打下手的工作,他要在这扎根,他要在这让妻子看见自己实现了她的夙愿,他心里想着。

老吴的身体硬朗,不仅做饭的手艺厉害,每天都要雷打不动的晨跑十公里,那是他年轻时在钢厂攒下的习惯,夏天倒也无事,可冬天凌晨动则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能在室外发现个晨跑的人属实是个特例,这个特例被周宪淳看见了。

周宪淳欣赏他身上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将他从厨房调出来后安排到了园区的巡逻治安大队里,后来又是见他上了岁数,将他放在了宿管的位子上,没几年就当上了小领导。吴大勇琢磨着,这是妻子的在天之灵在庇佑自己,但他没觉得开心,相反,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的叛徒,他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勤奋和运气,因为如若不然,他没办法堂而皇之的面对另一件事——他看上了宿舍楼里那个每天见面都会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轻女老师,陈敏之。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吴大勇觉得这陈老师应该对自己也有些意思,在别人面前很少有笑容的她每次见到自己就像是看见了亲人,陈老师还会主动关心自己的日常饮食睡眠状况,自己那些老掉牙的陈年旧事别人都不爱听唯独她听的津津有味,虽然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老吴打听着周宪淳的最新动向,但那毕竟也是个话题,只要能每天跟她说说话,老吴觉得自己可以为了她调查一切关于周宪淳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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