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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怨者(68)

作者:射手作 阅读记录


然后他便倒了下去。

第44章 证据

铭久自西岭村返回 K市后,先在自己的寓所里猫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穿上那套四季不变的西装,不紧不慢地来到万祥公司。

当班的行政执事正在接待区向客户介绍服务项目。作为一家明面儿上主营殡葬服务、且业界口碑极好的企业,万祥公司在人间从来不缺生意,因此常有人类客户上门咨询。

如往常一样,铭久木着脸穿过接待区。当那对同样木着脸的客户起身准备离开时,他自然而然地向他们投去一瞥。

那是一对头发全白的夫妇。老头看着比老太更虚弱。铭久看他们时,老太好不容易才将老头从沙发上搀起,同时将一张照片递给行政执事。

“遗像就用这张吧。”老太揩了一下眼角。可她的眼窝已经干涸。

铭久注意到,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看起来风华正茂。

如果是从前的铭久,自然对这起丧事无动于衷,可如今他不再是那具无法对人类产生共情的行尸走肉,自然能深切体会到两位白发人的哀痛。

这些造孽的死神……

幸好他只是在心中暗骂,因为他刚一刷卡进入办公区,便与周瑗相遇。

周瑗盯着他,目光像一把凶器。

铭久努力保持镇静。他告诉自己,周瑗并非有所怀疑,她的眼神一向如此。

“隔离结束了?”周瑗问,表情像要吃人。

“嗯……结束了。”

待在寓所的一整天里,铭久将自己恢复前世记忆后,可能产生的身心变化、可能面临的质询和查验、须规避的风险点,以及应对之策,一一列在纸上,并且熟记于心。

前世的他便是如此,不够机敏,却一向严谨。

因此,他在答话时特意保持着往日的迟钝。

不过,他毕竟不是演员。

见周瑗仍以足可穿透一切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的内心开始慌乱。不大一会儿,脑后的发丛中便冒出了一滴汗。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伪装不下去的时候,晴夏忽然走上前来,表示自己有一单业务需要周瑗赋予更多的权限。

“最近你的业绩下滑得厉害。”

解锁权限之后,周瑗又盯住了晴夏。

“我知道,”晴夏面无表情,“我正在赶进度。”

说完便在周瑗的注视下回到工位,毫不拖泥带水。

周瑗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铭久身上。

“你在干什么?”她问。

“嗯?”

“我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呃……没干什么。”

“你没有业务要做吗?”

“噢……有。”

“那还不快去做?你没看到大家都在忙吗?”

铭久如释重负,连忙离开。

当晚,铭久离开公司后,晴夏在一处隐蔽的街角追上了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

“你的家人,都见到了吗?”

这也是铭久昨天考虑过的问题之一。

“嗯。”他不动声色道。

他不打算向晴夏提及自己真正的前世。虽然晴夏参与了他的死亡执行,但他并不怪她。她当时只是在工作,只是做了任何一位咒怨执事都会做的事。现在的她一定不会那样做。他不希望她记起他的死。因为他知道,如果互换角色,他一定会因曾为死神夺取对方性命而万分自责。

“一切都顺利?”晴夏又问。

“嗯,顺利。你们这几天怎么样?”

“还好。”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事。”

晴夏轻轻叹了口气。她向铭久同步了伊郎回来的消息,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和除掉成杰的想法。

“非要这样做吗?”铭久问。

晴夏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尽管她一再强调,除掉成杰不仅仅是为了伊郎,也不仅仅是为了她和仲武,但铭久仍然觉得她的理由有些牵强。

如果是出于保护更多人类的目的,他想,那应该把所有咒怨执事都除掉才对,连同死神一起。成杰虽然活跃得令人生厌,却也只是在做他份内的事而已。

不过他并没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他在前世就不喜欢争辩,但总会保留己见。

“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除掉他?”

“越快越好。只是……我们现在还没确定要怎么除掉他。”

铭久在心里替成杰稍稍松了一口气。

“别着急,”最后他说,“明天咱们一起想办法。”

“嗯。明天……”

晴夏忽然停住。她想起前天仲武走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明天我再找你商量。

可是“明天”已经成了“昨天”,仲武非但没来找她商量,还音讯全无。

晴夏有所不知,此时的仲武已被蒙住双眼,封住耳朵和口鼻,装在塑料袋里。

就是那种常见的黑色塑料袋,并没有多大。

所以,他是被分着装进去的。

因防疫需要,K市第二医院的住院部禁止探视。

铭久无奈,只好托护士将从Z市带回的麻糕转交给冬融母女。

“病人吃不了这个,”护士说,“不过她女儿能用上。”

“好。麻烦您了。”

“不麻烦,”护士在麻糕盒子上标好病房号和姓名,刚要放到一边,忽然问铭久,“这里面有花生吗?”

“花生?我不知道……”

护士仔细看了一下:“还好没有,不然你只能拎回去了。”

“什么意思?”

“那女儿对花生过敏。前天她不小心吃了用花生油做的东西,反应可大了。”

“哦……”

铭久十分自责。虽说这麻糕是在他恢复前世记忆之前买的,可来医院之前,他也并没想到要看一下配料表。他根本不记得冬融对花生过敏。他对前世的所有事几乎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与亲生女儿有关的事一片模糊。

或许我从来都没关心过她,他想,我是个不称职的爸爸。

离开住院部后,铭久为免自己在空旷的院区内太过显眼,特意快走几步,汇入门诊楼前的人流。

结果竟与成杰意外相遇。

“你隔离结束了?”成杰问。

“嗯……结束了,”铭久迅速调整情绪,“我来调查一位受怨者。”

成杰点点头:“我也是。回见。”

铭久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走出几步,他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我和成杰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简短的对话。

成杰似乎对在这里遇见我并不意外。

他刚看见我时,眼神倒也有过波动……只是那种波动并非吃惊,而像是恐慌。

还有我说来调查受怨者的时候……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详细打听一番,没准儿还会打这单业务的主意。

想到这里,他连忙回过头去。

人群中早已不见成杰的踪影。

有没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呢?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他猛地想起——

刚才两人对话时,成杰自始至终都未露过他的标志性笑容。

成杰回到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倒不是有什么非要忙到这么晚的事,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回来。

或者说,害怕回来。

因为那些黑色的塑料袋。

可他又必须回来,哪怕只是为了看一看那些塑料袋。

一半的原因是出于担心,一半的原因是出于猎奇。

打开入户门后,他并没急着进屋,而是先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直到确定没有异响之后,他才迈了进去,同时迅速拍下墙上的开关,整个客厅霎时灯火通明。

入户门依然开着,他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并做好了随时退出门的准备。

看起来一切正常。他把门轻轻带上,然后将书房和卫生间的灯依次点亮。

他走进卫生间,查看了门后和吊顶,出去时,不小心绊到了立在一旁的墩布。

墩布杆砸在马桶上发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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