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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怨者(59)

作者:射手作 阅读记录


苏萼趁机挑起话头,表示自己也是朱敏的粉丝,并为自己刚才未能认出对方而再三道歉。拉近距离后,她顺势以同情的姿态,提起了朱敏的家事。

“您出来这么长时间,家里联系过您吗?”

朱敏笑笑:“没有。”

“他们肯定能看见您的视频吧?”

“应该能。”

“那他们没在网上和您互动?”

“没有。”

“天呐,一句关心都没有?”

朱敏又笑:“以前也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嗯。”

“那您……您尝试自杀的时候,他们也……”

“他们很生气,觉得我给他们惹了很大的麻烦。”

“天呐,他们怎么这样?”

“最搞笑的是,我老公不是一直和我‘AA制’嘛,水电费、伙食费什么的都是平摊,各人的开销也算得很清。我从医院回来后,我老公不光让我把他垫付的‘120’急救费还给他,就连他去医院给我送东西时产生的停车费都找我‘报销’了。”

“太过分了,这还是一家人吗?这还是男人吗?”

“幸好给我送东西没耽误他太长时间,不然还得跟我要误工费。”

说到这里,朱敏笑得更厉害了。

苏萼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您不生他气吗?”

“以前生,现在不生了。生气又改变不了什么。”

苏萼扭头看了一眼铭久。可铭久似乎根本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您和他结婚多少年了?”

“三十三年。”

“那么长啊,唉……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三年呢?”

“是啊。”

“可您这三十三年,却被他给……毁了。”

“好在余生由我自己掌握。”

“您就一点儿也不怨他?”

“可能是我现在过得太好了,我想不起来要怨他。”

“那……”苏萼又看了铭久一眼,“那您儿子呢?您把他养这么大,还帮他带孩子,他却对您不闻不问。”

“我早想开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不欠他什么,他也不欠我什么。”

“您确实想得很开。”

“想开倒也不是无奈。怨恨改变不了他人和过去,只会影响自己的未来。”

说到这里,朱敏拿出她的GoPro运动相机,招呼窗前的铭久:

“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录一小段风景?我想放在今天的视频里。”

在Z市下车后,铭久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你?”苏萼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一个人很眼熟。”

苏萼连忙四下张望:“什么人,在哪儿?”

“不在这儿,是上一站停车的时候,在对面站台上看到的。”

“噢,男的女的?”

“留着长头发,但应该是个男的。”

“很多男人都留长头发,看着相像也很正常。”

“嗯。”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天快黑了,是先找地方住下,还是直接去见你女儿?”

“先住下吧。”

苏萼盯着铭久的脸看了看:“你好像不太想见你女儿了。”

“有一点儿。”

“为什么呢?”苏萼麻利地摸出录音笔。

好半天,铭久才开口:“灿灿今年二十七岁。”

“嗯,继续。”

“我的前世和她妈妈离婚时,她还不到三岁,也就是说,有将近二十五年的时间,她没和她的亲生父亲在一起。”

“那又怎样?”

“听说单亲家庭对孩子影响很大,她这二十五年很可能已经被我给毁了。”

“你……”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五年呢?”

“你果然听见我们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看风景呢。”

“希望她不要一直怨恨我,那样的话,我等于是连她的余生也给毁了。”

“或许没你想得那么糟。”

“还有灿灿的妈妈,也不知她现在的丈夫对她怎么样……”

“既然你对她们这么不放心,那就更应该去看看了。”

“可我毕竟不能离她们太近,就那么远远地看上几眼,根本无法了解她们心中的真实感受。”

“这个嘛……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吃点儿东西,再慢慢想办法。”

这天晚些时候,李玫换了一副新口罩,然后套上防护服,戴上隔离面罩和医用手套,随几位同事一起来到K市高铁南站出口。

按照市里的统一部署,李玫的单位要协助这一区域的防疫工作,因此她和同事们轮班来这里执勤。

冬夜异常寒冷,出站口虽然不在室外,却两面透风,即便防护服里还套着羽绒服和保暖衣,李玫还是觉得冷。

比冷更折磨人的是困倦。李玫白天上班,晚上防疫,偶尔回家也得不到休息。虽然一双儿女由母亲临时过来照看,但只要她回家,就免不了被孩子们纠缠。

好在只要丈夫单位不忙,便能帮她分担一些家务,也会想方设法将孩子们引开,让她尽可能地获得休息。自从李玫决心终止那段不道德的恋情之后,丈夫也比从前有了很大变化,以前他总是忙于事业,一点儿也不顾家。

正困得头脑发昏之际,又一班高铁抵达,李玫连忙起身。

旅客们鱼贯而出,所有人都要用手机出示通行码。接连看过几十个通行码之后,李玫的眼睛渐渐发花,看哪儿都像是二维码。

直到一个被修长手指握着的手机屏出现在她眼前。

那上面显示的名字是——

“伊郎”。

第39章 祝福

冬日的暖阳照进明净的橱窗,桂由美的婚纱披着一层耀眼的金光。灿灿在橱窗前驻足良久,以至于刚转身离开时,脚步竟有些打晃。

“这套很适合你呀。”

上个星期,男友青东陪她站在这扇橱窗前时,曾这样对她说过。

“太贵了,只穿一次,没必要。”

当时她一副没看上的样子,其实一眼便动心。

此后的几天里,她经常幻想自己穿上这套婚纱的样子。

虽然嘴上说只穿一次,但其实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她都可以穿上同一套婚纱拍照留念——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打算。

即便只在婚礼上穿一次,可毕竟婚礼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甚至是最重要的时刻,为这样的时刻搭配一套衣装,哪怕贵得离谱,她也觉得值。

值归值,她却并没有足够的钱。她工资不高,积蓄很少,也不好朝家里要。母亲和继父开着一家小餐馆,利润很薄,这半年受疫情影响,收入更是大幅减少。何况他们已为她的婚房倾尽全力,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奢望为他们再添烦恼。

其实此前她有笔意外之财,那笔钱足够买她眼前这套婚纱,但她却拒绝接受,只因那笔钱来自她亲生父亲的死亡赔偿金。

“为什么不要呢?那是你应得的呀!”苏萼问。

“我不想要他的钱。”灿灿的表情有些难看。

尽管两人才刚刚认识一天,灿灿却没有任何遮掩。她几乎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位新朋友。她觉得两人很投缘。这与其说是苏萼精于伪装、善于套话,不如说灿灿就像面前的橱窗一样透明,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

“你是不是很恨他?”苏萼问。

灿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喜欢。”

灿灿点了点头。

“也对,毕竟你很小的时候就和他分开了。”

“嗯,还是因为他才分开的。”

灿灿和苏萼聊天的时候,戴着墨镜口罩和“爷爷帽”的铭久就远远地站在她们身后,时不时朝灿灿瞄一眼。

身形挺长的,像我;脸就不太像我,比我好看……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身材敦实的小伙子走进他的视线。

“这是我男朋友。”灿灿向苏萼介绍青东。

铭久把墨镜向下挪了挪,以便更好地端详青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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