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双手捂脸，心里道一声完了。

她不像有余那样性格奔放，有时在林遇面前还会害羞，把他推倒什么的，最多就在心里想想，也就只有在喝醉时，才敢“口出狂言”，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看来莫清以前不让她喝酒是对的。

“对了，符咒！”安瑶赶紧摸摸口袋，又翻找了一遍房间，连床底都看过了，都没找到。

她换了一条丝绒红色长裙，跑去客厅沙发处查看，因为有些着急，动静大了点。

一夜都没睡好的林遇在房里听到客厅有声响，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来，点开手机一看，发现竟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于是连忙换好衣服出去。

害他失眠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安瑶看见林遇出来，急声问道：“林遇，你看见我的通厕广告了吗？”

“你昨晚说要给我，我就先收好了。”林遇如实回答，脑子里闪过安瑶躺在他腿上的画面，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哦，那你先收着。”安瑶听到“昨晚”二字，语气变得僵硬，“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林遇还没问完，安瑶就消失了，“哪里？”

客厅空荡荡的，林遇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去厨房找吃的。

安瑶逃跑出来后，在街上四处溜达。

她刚才想要告诉林遇那通厕广告里有什么，可望着林遇的脸，又说不出口了。

明明昨晚说话那么直白来着。

她总想着等自己准备好接受一切后果之后，再告诉林遇十四年前的事情，还有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个心理准备，安瑶发现就算再做几年也做不充分。

林遇太好了，等得越久，她只会越发沉沦，越难抉择。

昨夜的各种亲密举动，并不是酒精上头才导致的，安瑶早就有了念头，也许是在林遇说她比十四年前的真相更重要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林遇握住她给她暖手的时候。

只是因为酒精，她才有勇气把念头变成行动，虽然好像有点过火了。

念头装得太满的时候，不倒出来是会把人逼疯的，神也一样。

但就是因为车祸和身份这最后两个“炸弹”，安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

“唉，好难啊。”安瑶唉声叹气，抬头看向阴暗的天空，几滴豆大的雨水落在她脸上方，却像是接触到了屏障一般，改变了方向，没有滴在安瑶身上。

这时手机因为收到信息而抖动，安瑶点开发现是林遇发来的。

“瑶瑶，下午我去医院看奶奶，你晚上回家吃饭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瑶刚打算回复她不吃了，林遇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要下大雨了，你在外面注意安全，别淋雨，会感冒的。”

“笨蛋木鱼，我都能控雨了，还怕会被淋湿吗？”安瑶嘟囔着，心里却甜甜的。

她看向路边一间便利店，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等了，来个痛快吧。

独自吃了晚饭后，林遇窝在豆袋沙发上，盯着窗外的大雨，心想安瑶怎么还不回来，手上的书迟迟没有翻页。

他想发信息问问安瑶，又担心显得自己啰嗦。

正当他拿着手机输入了信息又删除时，他听见二楼有打开易拉罐的声音，便走到楼梯口瞄了一眼。

“瑶瑶？”林遇上二楼寻安瑶，发现她缩在沙发前的地上，举着一罐啤酒往嘴里灌，桌上还有一罐已经被喝空了。

林遇的出现让安瑶好像被抓包了一样悄悄放下啤酒，缩着脖子斜眼瞟向林遇。

“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安瑶做贼般的模样把林遇逗笑了，“酒量这么差，待会把我这屋给拆了怎么办？”

“这还没昨晚的一半呢，就算拆了我也能给你补回来。”安瑶再次拿起啤酒罐，一口气喝光了。

“别喝太多了，待会会难受的。”林遇见地上的塑料袋里还有几罐没开的啤酒，轻声劝道。

安瑶眨眨眼，掂量着自己的状态，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拍拍身旁的地板，“林遇，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林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今晚不会动手动脚了。”安瑶察觉林遇的不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纯属意外。”

真是还不如不解释，林遇装作淡定地在安瑶旁边坐下，刻意保持了至少二十厘米的距离。

昨晚休息不足，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自控力如何。

“林遇。”

安瑶的声音明显很低落，林遇立刻打消心中的顾虑，往安瑶那边挪过去，关切问道：“怎么ᴶˢᴳ了？”

“十四年前的事情，我都告诉你。”安瑶不敢直视林遇。

林遇微怔。

“我把我对车祸的所有记忆，都输入到符咒里了，就是那几张小广告。只要你把它们放在房间里形成一个闭环法阵，就像在黄棣家那样，我再催动法阵，你就可以在梦里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了。”安瑶缓缓道来，侧头看向林遇，“我不想再瞒着你了，这样对你不公平。”

林遇沉默了很久。

他完全没有准备，心里五味杂陈。

因可以得知真相而激动，又因担心真相会破坏现状而害怕。

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等你想好什么时候入梦，就告诉我。”安瑶给林遇时间慢慢考虑。

“就今晚吧。”林遇小声道。

“好。”安瑶没有再说什么。

林遇洗了个冷水澡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无济于事。

他将收在抽屉的那几张通厕广告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在床边坐了一会，手握拳抵在嘴唇上，拇指指甲一直刮着手指的皮肤。

片刻后，安瑶来敲门，打开一点门缝没有进房间，问林遇是否准备好了。

房里没有开灯，安瑶只通过外面透进去的一点光，看到了林遇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

林遇点了点头。

安瑶关上门，在门外施法驱动符咒，然后轻声靠着门抱腿坐下，默默陪着林遇。

人向神祈祷，那神该向谁祈祷？

祈祷林遇不要太伤心，祈祷他知道一切后，不要太厌恶她。

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季暴雨夜，抚生要去锆州通往茂城的高速公路上执行任务，天命簿显示，有一对凡人夫妻即将在那里死亡。

其实那个区域已基本属于茂城，只是在界线上划分比较模糊，又因为那对夫妻是锆州人，引领亡魂的任务安排给抚生也不奇怪。

安瑶那晚正好有空，便想跟抚生一起去工作。

在高速公路上丧命，大概率是车祸，现场大多惨烈，抚生不想刚满八岁不久的安瑶这么早就接触灾难现场。无奈安瑶坚持要去，若梦也认为可以让她去看看，受不了就回来，于是抚生带安瑶去了车祸现场。

碎裂的隔离带旁是完全翻转过来的银色小汽车，车头已被撞凹，地上散落了很多车的外壳和玻璃碎片，被暴雨一遍遍冲刷着。

车里的人满头是血，身上也是腥红一片，全都双目紧闭，被安全带束在座位上。

安瑶虽然有些害怕，但没有表现出来，抚生见她可以接受，便走近查看车里人的情况。

“林成文，黄佳遇。”抚生分别在驾驶座和后排座窗口旁微微蹲下，对着资料确认即将引领的亡魂身份，安瑶也学着抚生的模样，硬着头皮去看车里的人。

两人此时还有气息，抚生拉着安瑶走到一旁耐心等待。

“母神，车里还有一个男孩。”安瑶指着后排座说道，她刚才看见后排座的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男孩，不过男孩也没有了意识，脸上和身上有好多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个女人的。

“嗯，看样子是一家三口。”抚生淡淡说道。

“他们都会死吗？”

“天命簿上只显示了两个成人。”

“那个男孩会怎样？他也受伤了。”安瑶好奇道。

“天命暂时没有指示，我也不知道，一切看他的造化了。”抚生耐心向安瑶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