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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在镜中(3)

作者:无人问镜 阅读记录
戚粼反手回复一个噤声的表情:[好的知道了,已经在改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郑砚澜见好就收,传去一张宴饮的相片,戚粼又发来一个磨刀霍霍的表情包,附文:[够了,我会心疼我自己!]

戚粼:[不过谢谢你提醒我也该去吃饭了,那就这样吧。]

戚粼:[再见!]

赵知华目睹郑砚澜拍照的全过程,又见他垂眸嘴角勾勒出浅笑。想到儿子已是大学生,前两天还有朋友问过她郑砚澜有没有交往的对象。如今见他流露出平日里不常见的神态,也有些止不住的好奇。

“砚澜,你这是跟谁聊天呢?”

对话告一段落,郑砚澜收起手机:“戚粼。”

赵知华了然:“沛沛啊。”那就不奇怪了。

然试探还未结束,这些年来两个孩子的相处她一直看在眼里,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其他想法和猜测。

她神神秘秘地靠近郑砚澜,低声道:“你跟妈妈说实话,你和沛沛......”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打招呼的声浪截断。

中年男性的嗓音低沉雄浑,穿透力强如金刃劈风,热络起来轻松斩下现场声嚣。

周文忠和唐世天握手撞肩,老熟人见面也搞得像久别重逢,分明前日才一起喝过酒谈过天。

向芹直接掠过二人,领着唐舒意来到赵郑母子俩面前。小辈向长辈问过好后,两位母亲免不了一顿寒暄,说得最多的还是和孩子有关的话题。

聊到新学期的生活时,赵知华提起唐舒意朋友圈发的舞蹈表演视频:“舒意还是那么会跳,底子好就是不一样,我原本还担心你会因为文化课而荒废了练功,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唐舒意施施然一笑,轻轻拉过赵知华的手:“都是赵老师教得好,在您手下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也学有所成,我又怎么敢轻易懈怠呢。”

赵知华素来对勤奋的学生不吝称赞,听她这么说便又夸奖了几句。就在这时,向芹突然笑着将对话引到郑砚澜身上:“砚澜当时也在tຊ台下吧,怎么样,亲眼所见和视频里的效果有没有什么差别?”

话毕,在场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

郑砚澜当天的注意力并不在台上,故而未对唐舒意的表演留下太多印象,然社交场合就需社交辞令,遂展颜道:“伯母,说来忏愧,我对古典舞没什么研究,也没来得及看舒意发的视频。只知道赵老师一向对舒意青睐有加,想必天资和水准都很出众,轮不到我一个门外汉来评价。”

向芹还没来得及发难,赵知华先一步笑骂道:“他就这样,从小就没那根筋,耳濡目染都没能给他培养出这方面审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跳舞的次数太多看腻了,你们别见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向芹也就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砚澜脑子这么聪明,怎么就一点都没遗传到你的艺术天分。”

谈话间,唐舒意款款走到郑砚澜身侧,语调悠婉:“人各有志,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砚澜课业上的效率呢。高三那会儿我也是托了他的福才没把学习落下,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考上A大。”

“只是推荐过几本资料而已,”郑砚澜礼貌推拒,“算不了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两家人一起吃饭时,唐世天曾拜托郑砚澜在学习上帮衬一下唐舒意。但二人选科截然相反,郑砚澜能给的建议不多,略一思忖便挑了几本主科的练习册推给她,偶尔唐舒意有不懂的地方会来请教他,他要言不繁地解答,仅此而已。

真要计较,必然是负责专业指导的赵知华和唐家父母花重金请来的文化课一对一辅导老师功劳更大。

向芹这会儿却不知着了什么道,硬要归功于他:“确实,舒意提醒我了。多亏了砚澜,我们家舒意才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说来你们俩高中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也是缘分,记得要相互照应。”

“伯母您言重了。”郑砚澜说,“舒意能考上A大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旁人论功劳和付出都远不及她本人。”

听了这话,向芹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在母亲眼里,自家女儿当然出类拔萃到不为外物所移,方才那番话一是出于客套,二是为了拉近唐舒意和郑砚澜的距离。郑砚澜的回应倒是得体知分寸,不往自己身上揽功还肯定了唐舒意。

就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她多心,总隐隐感觉对方有撇清关系的嫌疑......

席间,宾客相谈甚欢,推杯换盏。

唐舒意将长发拂至一侧,露出花梗般昂扬的脖颈,那是一种精心护养过的流畅秀顷,仿佛途径此处的言语也会盛放得直白而柔曼。

“砚澜,你回学校的时间定了吗?”

郑砚澜微微颔首:“明天。”

“这么快?”唐舒意难掩惊讶,“不打算在家多留两天,或者出去旅游?”

“嗯,学校里还有事要处理。”

“好吧,”唐舒意悻悻垂下挽发的手,嗔怪地瞧他一眼,“你可真忙,想预约你空闲的时间,还得追求天时地利才行。”

“哪里有这么多讲究。”郑砚澜堪堪一笑,眉宇间却不动如山,徒有表情而看不出情绪。

“人和人交往多是因缘际会的结果,”他说,“你尽可追求自己的天地,不必在我身上费心。”

*

用餐结束,周文忠留下跟老同学切磋牌艺,唐舒意则被向芹带着四处结识和搭建所谓人际网络。

郑砚澜和赵知华都不爱凑这些热闹,但也被迫参与了一部分社交,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回家的路上收到戚粼发来的猫咪照片——

[斑斑一如既往的活泼可爱,老父亲可以放心了。]

手机屏幕上斑斑玩儿逗猫棒玩出残影,郑砚澜自行想象了一下动态画面,笑了笑,回拨一个电话过去。

“喂,”电话很快接通,戚粼的声音在听筒里有些失真,“怎么了,还是不放心啊?”

“没有。”郑砚澜跳过斑斑,直接另起话头,“中午吃的什么?”

没料到他第一句话是问午饭,戚粼怔愣一瞬才说:“食堂啊,能吃什么。”

“这样。”

戚粼不明所以:“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嗯。”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真没别的要说,才轻声询问,“那我挂了?”

“挂吧。”

听筒静默几秒,戚粼握着手机,听出郑砚澜隐晦的疲惫,几经纠结还是挂断了电话。

有些话,作为朋友能无关风月地提及,作为恋人有体贴了解对方的义务和权利。但作为前任,就有了疑心自己的言行是否会超出合理边界的顾虑。

如果同从前完全一样,戚粼担心朋友和女友的身份界限会就此模糊,那么她和郑砚澜的分手就失去意义。甚至追根溯源,连她和郑砚澜的交往也恐变儿戏。她不想让自己和郑砚澜的关系变来变去,最后全部变成毫无区别、衔尾打转的闹剧。

思虑间,手指不小心划开相机前置,镜头里只余空白和她形影相吊。

赵知华已经懒得问电话那头是谁,随口提起后天要跟唐世天一家去爬山。

“真遗憾。”郑砚澜表情一点都不遗憾地说,“我明天就要回学校,没办法陪你和周叔一起了。”

赵知华好笑地拍了下他的手臂:“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明天下午走是不是?我做了些甜点,你记得给沛沛带些回去。”

郑砚澜这边自然没问题。

车辆行驶至红灯倒数。

“儿子,”赵知华终究还是没按捺住,继续先前未尽的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沛沛?”

郑砚澜今日也浅酌了几杯,面色和心情都被酒精浇灌出几分疲惫。

天空毫无预兆地飘起细雨,雨刷器左右摇摆。他突然想起尼泊尔人摇头表示认同,点头表示否定的说法。

他不是尼泊尔人,所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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