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彤辉问了很多宋清过往投资项目的细节，宋清本就是个及其严谨和踏实的人，面对彤辉有时咄咄逼人的追问，她也气定神闲。两人坐在位置上聊了很久，直到宴会结束。

戚天阔今晚也收获颇丰，十分高兴。他跟 Leon 从主宴会厅走出来，“Leon，宋清应该还在跟辉聊工作，我去看下他们。”

“天阔，你们中国人都太勤奋了，这样的场合不应该享受美酒佳肴么？”Leon 是个精明的犹太人，调侃到。

“Leon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说说这个宋清。” 戚天阔哈哈大笑，送 Leon 上了车，来到咖啡厅。戚天阔看他们俩人聊得正尽兴，放慢了脚步在远处观察。彤辉单手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桌上的餐巾纸上写写画画，他很认真在听宋清讲，时不时看着宋清露出饶有兴趣的微笑。宋清今晚无论是打扮、谈吐、还是精神状态，都非常好，她不紧不慢地讲着自己这几年的投资，脸上是无比的笃信。戚天阔很满意这个状态，可以看出彤辉对宋清非常欣赏，并且还对她很有兴趣，他投入的样子跟他单纯礼貌性的回应，有着明显的区别。

戚天阔判断两人的交谈进入一个停顿的段落，便慢悠悠走过去。

服务员走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示意他那是被人订下的私人角落，最好不去打扰。他们的交谈声引起了宋清的注意，他停下思考，抬起头看到正要走过来的戚天阔，跟戚天阔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宋清准备起身，戚天阔眼神示意她坐着别动。彤辉见状也回头看向这边，看到是戚天阔，便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天阔，快过来坐，宋清正在跟我讲她这几年看过的项目，非常有趣。”

戚天阔在宋清身边坐下，问道，“辉，这晚宴可都结束了，我看你们聊得正尽兴，不知天色几何啊。”

彤辉这才想起抬手看了一眼他手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已经临近晚上 12 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时间，一晚上都在问宋清各种问题，宋清你累不累，咱们今天不如先到这里？”

宋清晚上喝的那杯咖啡还是有一点作用的，此刻她并未觉得有什么疲惫，回应，“我还好，你的很多问题非常有意思，给我很多不一样的视角。”

“宋清，今晚时间有限，下周能否邀请你来我们办公室坐坐，咱们详细说？” 彤辉一脸意犹未尽，向宋清发出邀约。

“自然，我正好多带些资料给你看看，也许更有参考。” 宋清礼貌回答，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戚天阔，他面带笑意，看得出来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了，今天咱们就点到为止，我呢年纪大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年轻人，一晚上都在聊工作，找个地方喝一杯吧，放松放松。”戚天阔看似在提议，实际语气里分明都是安排。

“天阔你说得对啊，宋清我知道一家非常不错的酒吧，你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彤辉倒是来了兴致，他觉得今晚要是就这样跟宋清分别，倒有点可惜，真想再了解她多一点。

宋清对戚天阔的话不置可否，“走，辉你带路。”

彤辉的司机载着他们到了一处明明在市中心却非常隐秘的酒吧。酒吧里人不多，音乐是现场弹奏的爵士乐，但音量刚刚好，完全不影响人的交谈。这个酒吧显然是给需要说话的人准备的，彤辉选择这里，应该就是还想跟宋清交谈些什么。

“这里的音乐和酒都非常不错，希望你会喜欢。”彤辉把宋清带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外面能看到 Brooklyn 桥下的夜色。

“宋清，今天真高兴能认识你，我每个月要参加好几个这样的酒会，认识的人形形色色，可他们又都那么相像。你是我这几年在酒会里结实的人里，最有趣的一个。”

彤辉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看着夜色下的宋清。可能是离河很近的缘故，河水荡漾的痕迹在夜色的迷离灯光下，印在了宋清的脸上。她的眼神表情变得不那么清晰，但流畅的脸部轮廓让她看上去格外艳丽。宋清不习惯对面的人离自己这么近，故意背靠在座椅上，单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有趣？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一直在聊工作。辉，你多久没回国了，是不是对中国的发展充满了兴趣？”宋清的目光里荡漾着河水的微波，盈盈得闪着微光。

“中国的发展当然非常有趣，但你，也让我充满了探索的兴趣。” 彤辉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只细长的烟，“不介意吧？”他问宋清。

“请。”

彤辉点亮手中的烟，明黄的光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他坐在暗处，宋清看不太清他的目光，只是烟头忽明忽暗，倒像是照出了彤辉此刻扑朔迷离的心思。

“辉，我是只知道工作的人，有趣可万万谈不上。我没什么风雅的爱好，更没有什么高尚的志趣，只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求个问心无愧。” 宋清不喜欢这般含混不清的迷离。

彤辉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他掐灭了手里的烟，站起了身，踏着悠哉悠哉的步伐，走到了音乐演奏的钢琴前。跟乐手交流了一会儿之后，他坐了下来，双手抚摸了一下琴键，微伸了一下手臂，深细一口气，按下了一组旋律。彤辉沉浸在爵士乐里，身体随着旋律悠扬地摆动，他微闭着双眼，任由旋律丝滑地绕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一曲落幕，彤辉缓慢向宋清走过来，宋清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杯快要见底的威士忌。彤辉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在离宋清非常近的座位上并排坐下了。

宋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走出下一步棋。

“怎么样，喜欢么？我刚有一瞬间对你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所以即兴弹了这个曲子，不过太奇怪了，弹完之后，我却已经忘记了旋律。”彤辉拿过宋清手上的酒杯，把残留在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我的荣幸。”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彤辉放下酒杯，转过头看向深藏笑意的宋清。他心里暗自想，“如果不是工作关系，今晚我铁定不能就这么让她回家。”

两人并肩坐在彤辉的车后座，纽约的夜晚还是灯红酒绿。斑驳的灯光印在宋清的脸上，她有些累了，闭目养神。彤辉转头看着她，一晚上了还真没注意，她酒红色连衣裙下，细长白皙的小腿。她的脚踝很细，关节生得灵巧，穿着一双系带黑色高跟鞋，十分有韵味。彤辉一晚上都在琢磨一个词，叫雌雄难辨。

“宋清，你有女朋友么？”彤辉非常想印证自己的猜想。

宋清微微睁开眼，看向正在注视自己的彤辉，“误会了，我喜欢男人。”

彤辉满意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很快宋清到家，下车前彤辉问，“宋清，没有工作的事情，我也可以约你么？”

宋清微愣，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再次陷入泥潭，清冷地说，“辉，下周我带着资料去你办公室找你。” 说完便下车转身走了。面对这种拒绝，彤辉自嘲地笑了笑，心想，“看来短期内，宋清都会跟我保持距离啊。”

回到家宋清赶紧给自己泡了一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宋清闭上眼睛，慢慢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彤辉显然对自己有了些许暧昧的情愫，但是现在在募资时期，她不能让自己深陷被动的局面。戚天阔怎么想这件事呢，他应该早就料到彤辉会对自己感兴趣，才会这ᴶˢᴳ样安排吧。戚天阔自然没蠢到让宋清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权色交易，但这就好像是压注，彤辉对自己多一分好感，募资成功的概率就大一分。那这个微妙的平衡就需要宋清自己去把握了。宋清觉得头疼，这时候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几下，“谁这么晚了还发信息。”

一打开，竟然是陆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