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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微酸(85)

作者:烟花海棠 阅读记录


“荻野!”

翻涌在蝉鸣中的夏天是青春最后的变奏曲。

抛下手里的桌椅,身上的书包,她如同一缕骄傲的阳光一般从楼梯倾泻而下,来到转角处宋荻野的面前,狠狠推开了间隔在两人之间的碍事的桌子,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撞进宋荻野的眼睛里。

空气里有洗发水淡淡的鼠尾草味道,笨拙而青涩的触碰,她在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一定用了全身的力气。

所有求而不得,爱而不舍,关于夏天和勇敢的答案,都在无声的肢体动作中诠释无疑。

那个味道酸酸的。

🔒58.致胆小鬼天使

路莱:

如果是热恋的味道是甜,暗恋的味道是甜苦,失恋的味道是苦,那怎么形容我和你呢?

微酸吗?因为只要认真地回忆你,鼻腔就会泛起那种莫名其妙的酸涩感,好像含着一颗清凉过头的薄荷糖,眼泪在眼眶打转。

胆小鬼,告诉我你所有不恰当的勇气到底都来自于哪里?

会因为害怕被抛弃而不断假装乖顺,忍气吞声,不拒绝也不反抗的你,是怎么做到即使知道有去无回,也从容攥着一把小刀去审判那个人渣的罪行?

为什么你比我还要纯粹,热烈和疯狂?

我的大小姐。

你明明知道的,我从来就不需要你为我拼命。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懂吗?所有后退,都是想要还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你怎可以傻到明知故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我放弃你的人生?

十九岁那场大火燃起前,我就给过你答案了。

在你递给我电脑,挽着我的手带我去领取预定的翻糖蛋糕,出来时却看到一对年轻的男性情侣站在商店门口如若无人地接吻时,你尴尬地红着脸,又装作毫不在意地向我提问:

“你觉得我们以后也可以一起生活吗?”

我记得那时候你的眼睛是亮的,声音是沙的。

“我是说,就很普通地住在一起那种?就好像你和你妈妈那样,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打扫屋子……”

就好像你偷偷来到我家里的那些时光。

你做一道咸到齁嗓子的西红柿炒蛋,我皱着眉头吃下去却告诉你味道好极了,让你也快尝尝,你满心欢喜地夹一大口送进嘴里吐得昏天黑地。

你想要的从来只是平淡的烟火气,好像并不关心到底要生活在现代社会还是孤独岛屿。

“我不是很喜欢翻糖的蛋糕。”

原谅当时的我只能用煞风景的话来打断你,转移话题。

“太甜了,有点不适应。”

你得知道我所说的甜到底是什么,不是蛋糕,是你所畅想的未来。

我太清楚我是个什么货色,我站在哪里。

我即使搭着梯子,绷直身体,拼劲全力都达不到你现在所站的高度,我的生长经历和我各方面资质水平让我不得不去承认我的未来一定会平平无奇。

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

我不认为我有给你稳定生活,为你挡住所有流言蜚语的能力,连我自己都站在泥沼里,活得很费力气。

路莱,这世间苦楚万般,不是件件都有答案。

十字开头的年龄我就是低欲望,性冷淡,浑身长刺且张牙舞爪的异类,青春于我而言就是一潭冰冷而消极的死水。

我不相信爱情小说,不指望有个带着光芒的少年来为我打跑那些作恶的人,然后将手伸向我,听我哭诉我的遭遇和痛苦,亲吻我的伤口告诉我:

“没关系,世界再难,有我爱你。”

记得我说过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吗?

废话,遇见那么多破事,怎么可能还有兴趣。

所以你的出现是一个怪异的转折点。

我见识过的爱情小说都不会这样写。

在你面前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纠结又蠢钝,反反复复,像在跳一支怪异舞蹈的红鼻子小丑,每每前进一小步,又心虚地后退一大步。

你能想象吗?

在那个因我妈妈折返而乱套的下午,我回到房间,你在被窝里睡着了,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你毫无防备的睡颜——浓密的睫羽,挺拔的山根,还有粉润的嘴唇,那一刻我第一次确定了一件事:完了,我彻底完蛋了。

我必须要立马滚去学习才能抑制住想要凑上来亲吻你的冲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美好,而我从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仇视,或者恐惧美好。

比起失去,我更害怕得到。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见到你未婚夫的那一刻,我还是后悔了ᴶˢᴳ。

我不否认他的优秀,也不无视他为你付出的情感,但和他相处的种种让我深切地感受到,至少在珍惜你这方面,他就是不如我的。

原来我还是舍不得把你让给不懂得全心全意呵护你的人。

好可恶,怎么好像是一只反射弧超长的蠢动物,总是要在故事看到结局,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就像那年冬天你第一次带着我走进内衣店,告诉我:“你很好看,要大大方方接受自己”一样,当我意识到我已经开始习惯粉色蕾丝,竟然是我站在杨光明办公室门口时。

原来从始至终,虚张声势的,胆怯懦弱的,落荒而逃的人都是我。

在那个由汗水与泪水交织,任黑暗捣碎后封闭在罐头里,最终酿出了一罐微酸的夏天。你自楼梯的转角朝我奔来,用力地亲吻了我。

就像在亲吻一个注定无法抵达的终点。

我记得你发梢的汗水,你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扣紧在我后脑勺的指节。

酸甜得像医院门口咬下的第一口草莓蛋糕,时至今日我仍在眷恋那种感觉。

说来惭愧,恋爱这门专业课上,挂科的也是我。

所以,结束掉杨光明的事情后,我决定从头来过。

回到 F 城,我在圣明学生巷租下一间铺面,筹备了一家名叫“神隐”的书店。打算用漫漫余生来复习和怀念我错过的一切。

路莱,明天将会是开业的第一天。

而就刚才,整理书架时,我意外从一本杂志上得到一个知识:三十八这个数字在拉丁美洲的宗教信仰中,代表着毁灭与复活。

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描述我的震撼和无奈,怎么这映射到我们交叠的十九岁,竟会是如此玄妙的颠覆和重生——

在我开始做那些纸灯笼时,在我决心为你扛下一切时,在我从你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在你的勇敢里落荒而逃时......

时隔七年,我终于弄懂了那一个夏天,离开你之后笑着流泪的痛苦和释然。

原来我早就做好了为你终生守候的准备。

我的大小姐。

你从不是心安理得享受一切的人,你的出现早远远大过了回报本身。

只可惜,我不能如你所愿的坚强,我一直最最清醒,也最最彷徨。

这一生,我注定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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