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俩在这场循环里一直都是两个局外人，我们从未参与进他们的故事里。难道我们的任务就只是单纯地为了救人吗？

“但现在我才明白，如果不是这场莫名其妙的循环，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原来你和刘芷筠、夏琳琳、顾晓晖一样，同样需要人来救。那个人只能是我。

“我想了一下，我们俩现在的成绩差距本来就不大，你的数学比较好，我的英语比较好，只要高考时没有发挥失误，应该能考一个差不多的分数，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我俩的成绩都不算差，因此可以让我们选择的学校也多，找一个有我们俩都喜欢的专业的学校就行，这也不难。然后我们后面四年就又可以呆在一起了。

“等上了大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去爬山、去旅游、去演唱会、音乐节，可以一起看海看雪、看烟花、看日出……你不是喜欢摄影吗？等攒够了钱就可以买相机，然后拍好多好多照片……

“秦旸，我说的这一切都离我们很近很近了，等过完今年夏天这个暑假之后就可以一个一个地去实现。你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周天青用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秦旸，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期待目光把他紧紧包裹住了。他像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夜里泡进了一汪温热的泉水中，浑身热融融的。

他被周天青所描述的美好愿景所打动，内心欢愉，却又隐忧，所以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

周天青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自顾自地说：“你可能在想我为什ᴶˢᴳ么会这么做，甚至你还会想我是不是在可怜你，或是别有所图。

"你怕你的病会连累我，甚至你怕，如果有一天病情加重，你会不会把我也拉进这个怪圈里面，对吧？”

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可是我不怕。我认识了十二年的秦旸是一个很阳光、很勇敢的人，我希望你可以努努力，再把那个样子的秦旸还给我。

"他是我的一个很重要、非常重要的朋友。我很喜欢他，我不愿意看到他的未来被困在病痛里，我不愿意失去他。所以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我自己，你明白吗？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知道的，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或者说，十二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来了解我，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十二年。”

“我希望你可以回应我，答应我吧，好吗？”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秦旸的手背上，有点冰凉的体温，却让他心生暖意。

周天青一股脑儿说完了内心所有的真实想法，最终留下了一个近乎祈求的问句，交给了秦旸。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秦旸的脑袋像是被一簇燃烧的烟花击中，周天青说出口的那些词语就像是烟火里绽放出的一个个小火苗，在他脑中逐个炸开。

“阳光”、“勇敢”、“他很重要”、“很喜欢他”……周天青没有吝啬于表达内心的丰富情感。只是这份情感有点太过浓烈，让秦旸猝不及防。

像是一口气饮下一杯不属于他的烈酒，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直入心脏，他会醉的，真的会醉的。

周天青还在等着他的回应。

“好。”他的声音沙哑，只够发出一个单音节的词。

可是对于周天青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欣慰地笑了，为自己终于努力说服了一个被困已久的病人。而当这个病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时，这件事存在的意义都多了几分。

周天青刚刚的那些话并不是在哄骗秦旸什么。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完完全全出自真心。

“那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你之后的四年时间算是已经被我预定了，如果大学开学的时候再在学生名册上看到我的名字，可别还觉得烦。”周天青仿佛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开始和秦旸说笑。

“怎么啦，你还记仇啦。”

“是啊，我可记仇了。刚刚你说的那一大篇，我就记住了你说你不想遇到我，嫌我烦。”

秦旸终于笑了出来，虽然不是那种很夸张地哈哈大笑，但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周天青看得出来。

不错，还算有进步。

“马上就到九点了，我得走了。”秦旸抬手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不然张老师肯定得说我，他今天受到了惊吓也不少。”

“那你注意安全。”

秦旸站起身来，并没有立刻就抬脚离开病房，而是缓缓地低下身子拥抱了一下周天青，很轻、很温柔。但却像并没有期待任何回复似的，一触及离，却又足够让他获得一整晚的平静。

就在秦旸准备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周天青突然叫住了他：“哎，秦旸。那明天怎么办？我说循环。”

秦旸好似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周天青，看数字长度是一串电话号码：“今天你被带到医院后，警察那边联系到了刘芷筠的妈妈。我偷偷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应该会有用。”

“所以明天我们只要把这个告诉刘芷筠，就可以解开她的心结。”

“对。只是按照循环的套路，明早这张纸条肯定会自动消失。所以需要我们背下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俩都把它记住比较好。”

“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啦。你可是语文课代表，对吧。”说完这句，秦旸对周天青做了个挥手的手势，便轻轻关上了病房门。

今晚的一切都运作得刚刚好。比如说她的病房正好对准了日落的方向、比如说原来她和秦旸都一直喜欢同一位歌手、再比如他们相处的两个多小时正好足够把故事恰到好处地讲完……

只剩最后一件事了，希望能够如他们所愿。

周天青重新躺回了床上，祈祷着，明早一睁眼时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学校宿舍……

🔒妈妈

不出意料，周天青今早仍是在室友的殷切关注中醒过来的。

幸好，循环没有结束。

更庆幸的是，她还可以醒过来。

在安抚好几位室友的过度关心之后，周天青开始慢吞吞地穿衣。她打了个哈欠，想让呼出的一大口二氧化碳顺便带走自己惺忪的困意。

手上机械地动作着，脑子里却又突然想到了自己昨天和秦旸一起经历的两个多小时，时间不长，但却足以反复回味。

因为是在循环里，所以他们周围曾接触到的一切人可能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晚上的存在。

但只要他俩记得就好。

这段记忆就仿佛是从他们漫长人生中偷来的时光，短暂，又足够的有意义。

并且在这熙熙攘攘的世界里，唯独只有他们二人拥有。这种特殊的占有权尤其使人着迷。

周天青忍不住低头偷笑。

她望着几个正在阳台边洗漱边说笑的室友，柔和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微微的皂香钻进她的鼻腔。

此时此刻，她的视觉、听觉、嗅觉，甚至想象力，都得到了充分满足，一切都美得刚刚好。

她又想起昨日里跟秦旸描述的上大学后的点点滴滴，那些畅想和憧憬都离他们那么近、那么近了……

突然间，她的心里就并不像前几天那样如此厌倦这场莫名的循环了。以前老师跟他们讲过的“任何事情都有存在的意义”这句话的真谛也逐渐显现。

“幸好那个人正好是秦旸。”周天青在心里窃喜。

当她站在阳台开始刷牙时，又突然想起了昨天的那串电话号码，她熟记于心。

但为了避免什么意外发生，她还是含着满是泡泡的牙刷，踏着拖鞋跑进屋里拿出笔把号码记在了纸上，并塞进了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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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 6 月 6 日上午 10:12，一鸣中学明理楼天台。

有了昨天的经验，在循环的第七天里，周天青和秦旸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在开高考动员会时从大会议厅偷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