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的时候，周天青在心里理了一遍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既然重复的是 6 月 6 日，那学校的各种安排肯定是不会变的，也就是说，今天上午第三节课，我们会去大会议厅开考前动员会；下午三点，我们会拿着自己的准考证去熟悉考场；晚上有三节晚自习，九点钟放学。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我进入循环呢？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情节不都有一个触发的契机吗？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张奇奇怪怪的字条？那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过秦旸，他也进入循环了吗？”

周天青站在讲台上，拉下遮住整张脸的教材，露出眼睛看向秦旸的方向，目光正好与秦旸对视，因为秦旸的双眼也正在盯着她。

两双眼睛都是充斥着猩红色血丝，隔着几米的距离眼神悄然触碰，就仿佛有另一个时空坍缩在了他们中间，无穷大的吸力把两个轻飘飘的人吸引进去，无法反抗，更无力反抗。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不确定中似乎又透露着一丝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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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 6 月 6 日上午 10:00，一鸣中学大会议厅。

台上的老师正中气十足地为第二天的高考做最后的演讲，而台下的人仿佛都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一点点肩负的使命感。

可这在周天青和秦旸看来，只不过是些无意义的噪声。

“哎？秦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不听？”周天青试探着问。

“听。”身旁的秦旸无精打采地回了一个字。

周天青说了和昨天一样的话，那她应该没进入循环，秦旸心想。

“如果我说，我已经经历过一次 6 月 6 号了，你信吗？”周天青小声地凑在秦旸的耳边说到。

秦旸一愣，就在这一瞬间，他就已经可以确定周天青居然和他一样也进入了循环！

秦旸心里狂跳却没有继续回答她，只是睁大了一双腥红的眼睛凝视着前方。

周天青有点慌，她不太确定秦旸眼中透露出来的情绪，是惊喜，还是惊吓。

“哎我说着玩儿的！你别信啊。我看你无精打采的，我就，我就吓吓你。”周天青一看秦旸没回应，赶忙找补着。

这时秦旸缓慢转过头，嘴巴紧紧抿着，他那双一晚没睡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盯着身旁的周天青，眼神坚定，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我信。”

“你也？”周天青瞪大眼睛，本来已经失望的她听见这两字回答之后内心瞬间踏实了几分，至少有个熟悉的人可以和她在一起。

秦旸迅速反应过来，趴在周天青的右肩上，捂着嘴说到：“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出去说，等会儿我俩装作去上厕所，我先去，你过几分钟再来，我在厕所门口等你。按照昨天的经验，这个会议要在十一点多才会结束。”

秦旸抬起手看了眼表：“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接着大家会解散去食堂吃饭，就在昨天的那个位置，我俩一起。”紧接着便离开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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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看到了一件事，应该和循环有关。”秦旸把周天青带到了大会议厅的二楼，那里有一个比较隐蔽的ᴶˢᴳ楼道，刚好够两个人藏身。

全校还没放假的除了食堂阿姨和安保人员，其余的校领导、老师、学生几乎都在大会议厅进行高考动员集会，所以只要秦旸和周天青没有弄出特别大的动静，就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我看见顾晓晖杀人了。”

差不多十分钟后，等秦旸一五一十地把杀人经过讲完，周天青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知道这可能吓着你了，但我们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困在高考的前一天了。好像我俩都在这天看到了本不该看到的秘密，如果我俩不坦诚相待的话，就有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循环。”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一定和你看到的那张字条和我看到的杀人案有关。”秦旸睁大猩红的眼眶，严肃又认真地对周天青说到。

时间要倒回到一天前。

凌晨

第一个 6 月 6 日凌晨 0:48，一鸣中学女生宿舍。

睡梦中，周天青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惊悸了一下，普通学校高中宿舍里的那种双层铁架床随之发出“嘎吱”一声。本就容易浅眠的周天青被这不由自主的身体反应和身下这张无力吐槽的铁架床彻底唤醒。

下铺的室友翻了个身，鼻腔里发出的轻微鼾声说明她并没被吵醒，继续睡了过去。

可周天青彻底睡不着了，心里一半紧张，一半激动。

她翻身起床看了一眼手表，凌晨 0:48，6 月 6 日的 0:48，这预示着什么呢？

预示着她还有一天就要高考了，高考完她就彻底解放了。

和所有高中生一样，谁没有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幻想过？比中学不知道大多少倍的校园、比中学不知道好吃多少倍的食堂、比中学不知道自由多少倍的时间……哪一样不是足够吸引人。

“可能还会遇到一个男朋友。”她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一般来说，幻想一些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玛丽苏情节，是大部分女生在晚上入睡前的必备仪式，这种仪式就如同一种安全又强效的安眠药，不仅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往往还会使本人在愉快的情绪中迅速入梦。

但今天的情况却和往常不一样，在周天青往自己的大学校园爱情故事中带入第三个喜欢的男明星时，她不难发现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清醒了，就像睡前喝了咖啡、或者奶茶，这种想睡又睡不着的眩晕感尤其折磨人。

周天青的宿舍在一楼，优点很明显：不用爬楼梯，不用担心夏天需要开空调的时候老化的电路会断电。但缺点也很明显：潮湿，并且采光很差。但随着时间由白昼转入深夜，这些缺点倒也变得可以忍受。

就像现在，周天青躺在床上，正好可以看到阳台上没有把窗帘拉严实的窗户透进来一点月光，窗台上一道一道的铁围栏把一整片的月光划成了块状，让她想起了前不久自己过 18 岁生日时切生日蛋糕的场景。

现在的时节已经转入了初夏，白天的温度逐渐变得炎热难耐，但在夜幕降临之后，那个代表气温高低的数字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反方向变化。这个温度在夜里还用不着开空调，少了老旧电器运作时不断发出的呼噜声，安静的环境更容易让人入眠。

她记得地理老师曾经讲过：“一天中的最高气温出现在午后两点，最低气温出现在日出前后。”这是她学过的为数不多的会用在生活里的知识点，这就说明从现在开始计时，到早上六点半起床的差不多五个小时里，她都可以在一个很清凉舒适的温度里待着。

周天青的思绪缥缈，不知过了多久，一看时间，已经 1:23，她决定还是强制性地停止那些虚无的幻想，赶快睡觉要紧。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坐起来，尽量没有弄响这张粗制滥造的双层铁架床，再熟练地踩着几厘米宽的铁架楼梯下了床，准备上个厕所就安心睡觉。

从床下走到阳台再走到厕所，这不到十米的距离她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打开阳台门，空气立马变成了一种闻得出的潮湿的感觉，那些湿漉漉的水汽在一瞬间浸润了她的鼻腔，潮湿中还充斥着由各种牌子的洗衣液、洗发露、沐浴露组成的混合香味。

还没有走进厕所，周天青的眼神忽然瞟到，堆积在窗台上的蓝色窗帘的夹缝里，露出了半张白纸的一个小角。

她心想：“我们宿舍还有这么勤奋的人啊，上个厕所还要看复习资料。还忘记拿走了。”

她走近拿起那张白纸，哪曾想这是张比巴掌还要小的字条。纸条上有字，写着“你不用管，我会找机会和她单独谈。高考加油，早日逃离。”

“你”是谁？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