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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回忆录(29)
作者:初雪利酒 阅读记录
我和他一样喘着粗气,将右手偷偷伸进裤兜里,单手拨开了小刀的保护套,将刀柄捏在了手里。
“怎么打不开?”他有些暴躁地突然抬头问我,我被吓得一哆嗦。
因为在刚才出门之前我故意把密码改了。
我装作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向他靠近了些,凑过头去假装看手机屏幕:“呃。应该是我记错了,你试试 136391。”
他没有排斥我的靠近,也没有怀疑我,就立刻把手机上的那串数字删掉开始重新输入。
“如果还不行的话,你再试试 133391。”我想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太久不用这个手机我有些忘了。”
这时我离他只有十几厘米,他比我高出差不多一个头,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打在我的左脸,忽冷忽热,在我的皮肤上氤氲出一小片水汽。
我的心脏正在狂跳,渐渐地,我的呼吸频率超过了他的,周围一片死寂,好似只有这两串呼吸在带动空气的流动。
我敢说我生平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因为在接下来的几秒钟时间里,我就要完成我人生中第一次刺杀。
眼看他已经在试第三个密码了,我的内心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我狠下心,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紧紧闭上眼,屏住了呼吸,抽出裤兜里的那把刀对准他的腹部正中心大力地刺了进去。
整个时间大概只有一秒钟,但在我这里仿佛是个被无限放大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刀刺进去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鼻酸,眼泪立马夺眶而出,仿佛刺伤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他。
我捏在刀柄处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在刀片刺破那层薄薄的睡衣和人体的皮肤时,那种奇怪的触感仿佛可以直接通过刀柄这种塑料的介质将它传到我的手心里。
两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刺破衣物时是那种有弹性的、撕裂般的阻力,而一旦刀口接触到皮肤,就立刻变成了一种柔软的感觉,还带有一点人体的温度。
如果能把时间变慢,我能想象到那个锋利的刀口,是如何先在他的皮肤上刺出一个凹陷,随着外力的增大,刀口刺破了皮肤组织,深入内部,鲜血从刀与皮肤的狭窄间隙中慢慢渗出,浸湿了他的薄睡衣,和我握刀柄的手,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体里缓缓流动的血液带动刀片发出的微小颤抖。
随着刀口地不断深入,我知道它已经刺穿了他的皮肉,甚至已经划伤到了他的内脏。
下一秒我就惊觉般地松开了右手,而那把刀还插在他的腹部。可就在这时候,他的眼神又变成了昨晚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个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梦里他在笑,而这时他摆出一副完全出乎意料的神情,但在我看来还是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他的右手无力地下摆,将我那个还没有解开锁屏的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哐当”一声。
他弓着腰,眼睛里顿时布满了血丝,仍然以那副诡异的表情盯着我。
接着,他微张的嘴里开始流出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步伐开始摇晃,他一只手捂着那个还在往外冒血的刀口,一只手直直地向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或者说是想要抓住我。
泪水不自觉地浸湿了我的整张脸,我从来没有这么崩溃地哭过。我对他摆着手,害怕地想要逃走,一步接一步地往后退,生怕他突然对我冲过来。
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踉跄了几步之后便直愣愣地倒在了泳池旁的地面上。可就算倒下之后,他的眼神还是在瞪着我看。
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透过他的睡衣浸在了地上,混合着地面上还没干透的水渍,一丝一丝地把透明的水渍染红。
我的心里已经丧失了时间概念,他倒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思想才慢慢回温,理智告诉我必须快逃,而我的手机还躺在顾晓晖的身旁。
我小心翼翼地向他倒下后的身体靠过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只是晕了过去,但我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只好抓住了那个手机后便立刻转身往寝室的方向跑,塑料拖鞋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可我不顾会滑倒的危险,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充满血腥气的地方。
但我还没有跑出泳池旁的绿化带,就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巨大的水声,就像那种暴风雨天气时海边传来的海浪声一样巨大。理智告诉我一个小小的游泳池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而且今晚明明是个晴朗的天气。
我回过头,惊讶地发现游泳池竟无端掀起了一股巨浪,接着,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勒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往泳池的方向拖。
我被迫倒地,双腿使劲挣扎着,溅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往我的小腿上打,微微冰凉的触感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我的双手紧紧捏住那只无形的空气手,它明明看不见,却又摸得着,像一个十分强壮的男人的手臂,架着我的脖子把我往泳池里拖。
终于,我被它拖进了水里。在入水前的前一秒,我分明看见顾晓晖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第四次了,我还是被溺死了。
但这次我算是和他同归于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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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就是今天了。”刘芷筠看起来很平静地滑坐在楼道的地板上,讲完了她前四天的经历。
他俩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不知安慰也的好,还是听她继续倾诉,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结尾,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可是现实不是童话。
就算是同样身在循环中的周天青和秦旸,也很难感同身受。
但是他们俩看得出来,刘芷筠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十几岁的女生该有的那种光芒,只剩下空洞洞的目光无焦点地注视着前方的一堆破烂桌具。
幸好刚刚周天青反应快,在刘芷筠说出真相之前找了个借口支走了魏然。不然她没办法想象听到这一切的魏然会作何感想,应该会把他们三个当成被学业压垮,所以精神出了点问题的神经病吧,说不定还会押着他们三个去校医室看看脑袋。
秦旸和周天青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一种同情但又无可奈何的情绪。
前几天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这时已经毫无保留地浮现在他们面前,但当时的雄心壮志在这时候却被现实击垮,甚至起先因为刘芷筠校园暴力而产生的一些怨恨情绪也在这时候被瓦解。
诚然,刘芷筠的校园暴力行为确实给夏琳琳带去了很大的影响,但是,连续不停地在一个循环里被杀死,这样的代价也确实够大的。
他俩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不知道是该安慰的好,还是该听她继续倾诉,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居然还是刘芷筠先开了口,她的脑袋贴着墙壁转过来,惹得破旧白墙上的墙灰扑扑簌簌地往她头发上掉:“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像是在对待一场无望的问话。
她的表情呆滞,并不像突然抓住了两根救命稻草那么激动,重新把这些天的经历再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似乎已经耗费掉了她大半的精力。
她就像一个已经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的人,早已经丧失了对生的希望,就算这时候有人再来告诉她有什么特效药可以救命,她也懒得再去尝试了,免得放大希望之后再次失望。
还是周天青先有了动作,她向前一步,蹲在刘芷筠身边一把把她抱住,放在她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还在她耳边轻轻念叨着:“好了好了,我们跟你一样,也进来了。我们会帮你的。”
从秦旸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被抱住的刘芷筠忽ᴶˢᴳ然一愣。
周天青的身上总是自带一些安慰气质,秦旸知道。
他看见刘芷筠僵直的身体愣了好久,终于也忍不住了,双手环抱着周天青开始轻声地抽泣,两行眼泪划过她的脸颊,打湿了周天青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