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那您有问过她吗？”秦旸依旧穷追不舍。

魏然沉默了。

确实，他正如秦旸所想的那样，并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从大学起，接受了成熟教育的魏然就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他绝不是个愿意碌碌无为的人，也甘愿为了生活吃些苦。

教育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出于他内心最本真的愿想，虽然这个社会千疮百孔，但他仍抱着一丝想要通过教育改变社会的美好心愿。

因此，早在他还在上大学时，就拼命地去获得各种奖学金、各种证书和头衔，为的就是能在毕业时顺利进入一个更好的学校，以完成他的美好愿望。

也许在几十年后，社会中的主流，便是他现在所教授的这群学生，所以魏然会尽他的最大能力去教好他们，不仅仅是知识层面的，更有思想层面的。

所以对于他偶然间目睹的这场暴力事件，他确实没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问过。”魏然放下心中的包袱，决定对面前这两位学生知无不言，“我甚至私下调查过这件事。”

周天青和秦旸一愣，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当面去问她。所以一开始我也只是从侧面去打听……”

目睹校园暴力事件的当天晚上，魏然便趁学生上晚自习的时候在办公室问过 5 班的班主任张老师，想要从中问出些线索。

“张老师，班上夏琳琳这个孩子平时怎么样啊？”

“夏琳琳？”张守诚有些疑惑，不知魏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孩子挺好的啊，学习还挺努力的。就是高二那段时间成绩突然下滑得厉害，不过现在还好，算是已经补回来了。”

魏然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信息：“您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她成绩下滑这么多吗？”

难道那时候刘芷筠就开始欺负她了？所以成绩才下滑？魏然心想。

“是她家里的一些原因。当时我还请过她的家长到学校来，但那天好像只有她妈妈来，迷迷糊糊地也没说清楚什么，只说是最近家里发生了点儿事。你知道，我们做老师的也不好过多询问。”

“噢，这样啊。”魏然心中了然，幸好情况还没有他想象的这么糟。但张老师说来说去也确实没说出什么重点，于是魏然又大胆地问得明确了一点，“张老师，夏琳琳这孩子最近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最近？”张守诚停下了手中正在批改作业的动作，顺着魏然提出的问题去思考，“没什么不对劲啊。魏老师您怎么突然这样问？”

“啊没事儿，就是最近上课的时候觉得她有点不专心。可能是我想多了吧。”魏然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上课不专心啊。那魏老师还麻烦你平时帮忙多留意留意，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还得找她来问问。您也知道，这快高考了，还是不能松懈下来。”

“哎，好，好的。”魏然应了下来。

看来张守诚也不清楚这件事。

后面几天时间里，魏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观察那两个女生，但光凭他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能说这两人平日里交集并不多。

据他了解，刘芷筠虽然平时在他面前表现得是个挺大大咧咧的女孩，但其实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因此魏然总觉得刘芷筠是个心理上有点问题的女生，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有点孤僻，他也不清楚。

但刘芷筠对他不一样，自从高一时刘芷筠向他表白之后，她便一到放假时间就给他发消息聊天。

就好像内向与外向两种性格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尽管性格没有优劣之分，但总让魏然有点琢磨不透这个女孩，所以他尽可能地会通过聊天的方式来疏导她。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他能感觉到刘芷筠对他的“爱”好像已经渐渐放下了，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大哥哥，一有什么烦心事便来找他。

可能正是由于魏然的努力，这三年来刘芷筠都过得安安稳稳的，没有惹出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成绩还保持得挺好。

这也是魏然从事教育行业以来最欣慰的一件事，让他感觉是自己把一个迷途中的学生带上了正轨。

就在魏然的秘密调查陷入瓶颈时，这天晚上刘芷筠给他发来了消息。

“魏老师，今天的物理卷子好难。”刘芷筠一般都是以这样的学习话题开头。

“可以参考一下今天我上课时讲的那道题，这都是同一种类型的题目。”

“魏老师放假准备干嘛呀？”

果不其然，第二句话开始刘芷筠便开始“打探”他的生活。

“休息。”

“噢。”

这时魏然突然想到，可以通过网上聊天的方式委婉地问问刘芷筠校园暴力的事。至少隔着屏幕，不会有面对面这么尴尬。于是他措好词，便通过对话框把问题发了过去。

“小刘同学，你最近在学习，或者生活上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刘芷筠一下子便否认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魏然会这么问，但她把这当做一种他在关心她的表现。

可接下来的这条消息让她的心情一瞬间从升入云霄的满心欢喜跌进了谷地。

“那老师想问问你，前不久你为什么要在小花园里欺负夏琳琳同学呢？”尽管魏然内心纠结，但还是下定决心问出了口。

过了良久，刘芷筠并没有回复。

魏然又继续发了一条过去，试图缓解刘芷筠的情绪：“可以跟我说说吗？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

刘芷筠仍然没有回答。

“如果学习上或者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老师都可以帮你，但希望你不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法。”

十五分钟过去了，魏然连发了三条，都没有得到刘芷筠的回复，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做得太冲动了。

魏然清楚刘芷筠对他有别样的感情，但他就这样直白地把这件事捅破，就好像被喜欢的人知道了自己的一ᴶˢᴳ些不堪入目的往事，正常人都会觉得很难堪。

本以为刘芷筠不会再回复了，但直到他洗完澡准备睡觉时，才看见刘芷筠发过来的消息：

“我不知道是被你撞见了，还是她来跟你告的状，反正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就去告诉班主任，告诉德育处，告诉全校师生，都行。”

“不然我还会继续欺负她，你如果想要保护她，就让学校把我开除了，反正我不在乎。”

“我以后不会来找你了。还有，你也帮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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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就真的再也没来找过您了？”周天青问到。

魏然点头表示默认。

“连你都劝不住她，那还有谁能劝住她？”秦旸突然对这一整件事感到有点失落的哀伤。

“后来我还是私下里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们张老师。可是……”

“可是什么？”

“他劝我别再管了。”

“张老师怎么会这么说？”周天青大惊。

“张老师作为一个任教快二十年的优秀教师，你们以为他看不出来吗？”魏然继续解释到，“但凡像他这样当了这么多届班主任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对班里学生产生一定的敏感度。特别是极个别学生的，家庭。”

魏然停顿了一下，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周天青和秦旸皱着眉，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表示不理解。

“你们还小，当然不懂这些。”魏然叹息了一声，“这个社会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因为这件事牵扯的事情太多了。刘芷筠的爸爸，是我们这个区里有头有脸的企业家，简单点来说，我们这所学校，很多设施都是他的公司投资建设的，所以就算是校长，也得敬重他三分。

“刘芷筠平时还算低调，并没有向你们过多透露出她的家庭情况，但想必你们也多多少少能够看出来，她的家庭确实很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