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八日回忆录(18)
作者:初雪利酒 阅读记录
这天顾晓晖正好在和室友一起顶着太阳踢足球,他知道夏琳琳对足球不感兴趣,再加上天气炎热,接过夏琳琳递过来的矿泉水之后便让她不用等他先走。
紧接着夏琳琳在穿过篮球场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刘芷筠。
夏琳琳和刘芷筠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私交。所以当刘芷筠叫住她的时候,她一度以为是老师让刘芷筠带了什么话给她,便没什么防备地跟着刘芷筠走了。
这天的体育课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老师宣布自由活动之后,一群女生围在篮球场边上看陈双渝打篮球,引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夏琳琳跟在刘芷筠身后,喝彩声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已经进入到了整个学校里最为隐秘的地方。
一鸣中学的整体布局是一个较为对称的结构,从校园大门往里,一整条笔直宽阔的大路向里延伸,两侧栽种了枝叶繁茂的梧桐,据说是模仿了法国香榭丽舍大街的布局。
走到道路的尽头便是一尊孔子像,雕像背后是一池清水,水里布置了一套可以循环的喷泉系统,当重大节日时,喷泉便会开启。
水池背后是学校的行政楼,不高,只有三楼,四四方方地耸立在水池背后,楼壁上长满了翠绿的爬山虎,倒映在水池中把清凉的池水也染成了绿色。行政楼的两侧各开了一条大路通往学校的更里侧,大路两旁各有一些建筑,左边是食堂、篮球场和运动场,右边是三幢教学楼,高三年级所在的名扬楼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到学校里最隐秘的所在,那必然是从教学楼出发,绕过行政楼的背后通往食堂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末端正好连接的是学校食堂旁的小花园。
而刘芷筠和夏琳琳的终点,便是这条小路。
路上大多是铺着青苔的石阶,弯弯绕绕,一不小心便会踩滑。道路两旁种的是一年四季都是青绿色的竹子,参天这么高,足以把外围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小路基本上没什么人往来,不管是去食堂、运动场、还是篮球场,从行政楼前的大路过去都是最佳的选择,因此这条路只会在每天上午的时候有学校的清洁工打扫卫生,到了下午,特别是上课时间,基本上可以说寥无人烟。
夏琳琳小心地踩着石阶,努力跟上刘芷筠的脚步,她心里疑惑刘芷筠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但又在内心里宽慰自己:总是有什么事才会叫她来,她只需要跟着就行了,便收回了几次想要问出口的话。
终于,刘芷筠停下来了。
夏琳琳踩到石阶上的青苔踉跄了一下,一边在心里抱怨为什么中午出门的时候没有穿一双防滑的鞋子。在重力作用下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上的前一秒,她看见刘芷筠转过身来。
她的那副表情是夏琳琳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的桃花眼很美,但在当时那一刻,凌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没有欲望的冲动,嘴唇向下,丝毫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但 0.1 秒之后,夏琳琳便明白了。
暴力
她本以为刘芷筠转过身是听见自己在背后摔倒了想要扶她一把,但她并没有等到刘芷筠带有搀扶意味的双手,紧接着,她便感受到胸口遭受了猛烈地一阵压力。
在下一个 0.1 秒之后,她重重地摔在了石阶上,她被背后的那一级台阶狠狠地磕到了腰部。
夏琳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刘芷筠看她马上就要摔倒的时候没有拉她反而推了她一把。
这时的刘芷筠仍保持着刚才那种琢磨不透的表情,她第二次向夏琳琳伸出手,夏琳琳还沉浸在刚刚的疑惑中,并没有躲开。
紧接着,夏琳琳感到头皮出现了一阵刺痛。
刘芷筠在狠狠地拉扯她的头发。
夏琳琳作为一个短发女生,平时没有扎头发的习惯。可能正好因为这个习惯,刘芷筠便可以双手同时拉扯住夏琳琳两侧的头发,狠狠地前后摇晃。
夏琳琳终于反应过来了,忍受着疼痛对施暴者吼到:“刘芷筠!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放开我!”
她伸出撑在地上的双手,拉住了刘芷筠仍在晃动着的手腕,企图让对方的手掌脱离自己的头皮。
可刘芷筠仍然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夏琳琳越用力往外拉,刘芷筠便抓得越紧,仿佛她的这个举动只是为施暴者的动作平添了一丝力气,额外增加了自己已经快要麻木的痛感。
“刘芷筠你放开我!”
尽管她已经意识到刘芷筠是在毫无理由地欺负自己,可她竟然不敢大声地喊叫。
刘芷筠没有捂住她的嘴,她明明可以喊救命。可她内心的自卑让她觉得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一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受了欺负,因为她怕,怕有人会因此瞧不起她。
于是只能默默地忍受。
在刘芷筠眼里,夏琳琳只是在做无畏的挣扎。
她已经算好了时机,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到学校背后的小竹林里来,而唯一可以保护自己面前这位女生的,她的男朋友,正在离这儿好几百米外的运动场上踢足球。
虽然同一个学校里,只相隔了短短一两百米的距离,可这时的运动场和小竹林似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边进行着一场如火如荼的足球赛,另一边进行着一次惨不忍睹的施暴。
夏琳琳的手掌由于在摔倒的时候为了支撑住身体,不得已往长满青苔的石阶上重重地摩擦了几下,不仅破了皮,还沾了一手的泥土和青苔。
刚刚为了阻止刘芷筠,她伸手握住了刘芷筠的手腕,于是手掌上的泥土弄脏了刘芷筠白色卫衣的袖口。
这一举动似乎惹怒了刘芷筠。
她放开了抓在夏琳琳头发上的双手,一根一根地把夏琳琳紧握自己的手指剥离。由于夏琳琳抓得紧,让刘芷筠不得不用指甲生生地掐着指头上的皮肉将其抠开。
一瞬间,头皮上的疼痛转移到了手指。
夏琳琳瘫坐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还留着掐痕的手指,眼泪止不住地从猩红的眼眶里往下掉。掉在手背上,啪嗒一声,形成一滩不规则的圆,等眼泪积累多了,便顺着手指缝流到地上,顺便带走了一些指缝里的脏污。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刘芷筠凑近夏琳琳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温柔得仿佛刚刚那位暴烈的施暴者和她不是同一个人。
夏琳琳不敢抬头,也不敢想象刘芷筠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沉默了一阵,或许十几秒,或许几分钟,在夏琳琳这里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她蜷缩在一级石阶上坐着,闭着眼睛将头深埋在膝弯处,拼尽全力忍受住了想要哭出声的冲动,于是只剩下了微小得可以忽略掉的抽泣。
她听见了周遭的虫鸣声,听见了偶尔传来的鸟叫声,听见了微风吹拂竹林的梭梭声,直到她听见了刘芷筠离开的脚步声,才敢微微抬起头,看见那ᴶˢᴳ个嚣张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了拐弯处……
刘芷筠离去了,夏琳琳终于敢哭出来。
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眼泪浸湿了她的手掌和她的运动裤,手掌上的泥土随着揩眼泪的动作沾满了她的眼角,她的脸颊,还有刚刚被拉扯过的疼得发热的头皮。
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她抬起头时,眼睛由于一直被手掌压着,呈现出一种模糊的视觉,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晕在了一场大雾里,摸不清也看不明,唯一能够看得清楚的,就是眼前正躺在自己运动裤上的十几根黑色的头发。
--
第四个 6 月 6 日上午 10:15,一鸣中学大会议厅二楼楼道。
“你是对的。”周天青对秦旸说到,“这件事确实是关键。”
当周天青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看到的日记内容讲给秦旸听的时候,秦旸能从她的描述中想象出一种画面感,一个十几岁的女生,是怎样忍受着亲生母亲骇人的监视,忍受着看到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的绝望,还有在学校小竹林里被同班同学实施暴力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