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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悦光(28)
作者:溯水渡舟 阅读记录
那样平平无奇的一个晚上,陈悦一辈子都忘不了。
次日下午,花伶正起劲地和陈悦讨论她最新听到的一个豪门八卦。陈悦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有任何狗血的事情,听起八卦来倒是津津有味。她起先还有一点愧疚,花伶说,如果一个人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就不应该怕别人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悦认为很有道理,于是毫无顾忌地听花伶和她讲豪门秘辛。
陈悦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花伶说,肯定是诈骗电话。对方坚持不懈地打着陈悦的电话,陈悦不堪其扰,不得不接了起来。对方称是医院的护士,陈悦的奶奶早上买菜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刚刚醒过来,医院才能联系上陈悦。
陈悦不相信电话是医院打的,护士给陈悦发了医院的地址和病床号。
她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马上赶到医院。医生说她的奶奶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陈悦想到赵母生病那会,医生也是说要进一步检查。她看着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大脑一片空白。她听从医生的指示,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房里。隔壁的两个床位刚好都有亲友来看望,更衬得陈悦孤零零的。
陈悦向花店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这一个礼拜里面,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奶奶被推到不同的地方做各种检查,看着不同的医生护士来往病房,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白天照顾奶奶,晚上坚持去酒吧驻唱。很快,她就会迫切地需要很多钱给奶奶治疗。
检查结果不久便出来了,胃癌晚期。医生的建议是,放弃治疗。目前治疗癌症的手段对身体伤害很大,况且陈悦的奶奶本身年纪大,有不少基础疾病,没什么有效的、可行的治疗手段。
医生问陈悦的意思,陈悦没有回答。医生接着说,不少家属直接把病人接出院,让人安度最后的时光。陈悦没有同意,她怕自己照顾不好奶奶。
陈奶奶的病情恶化非常迅速,没有一个月,人就进入了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偶尔清醒的状态。医生每天给陈悦的奶奶用很多药,一部分是为了减轻疼痛,一部分是为了补充营养。
奶奶清醒的时候,告诉陈悦,自己最近身体不舒服,才经常去医院,检查结果没出来的时候,她也不想让陈悦跟着担心。
陈悦看着奶奶,哭得泣不成声。
陈悦想不明白,癌症晚期应该会有很明显的症状了,她怎么一点没有发现。如果那天,她再仔细一点,认出医生的字,或者她直接问奶奶为什么病例卡那么厚,是不是可以早一点发现。
陈悦的奶奶在平安夜那天走了。整整三个月,陈悦在奶奶的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她。隔壁床的病人夸她孝顺。她心里明白,这是迟到的孝顺。
奶奶进入昏睡,她就去花店或者酒吧工作,花伶和Leo很体谅陈悦,知道陈悦或许很需要钱,尽量根据她的时间安排工作。她不知道这三个月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没有任何心情去担心钱够不够花,她只想奶奶再多留一会儿,哪怕是五分钟。
她尝试过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电话号码是奶奶给她的。她父亲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她的母亲在电话里问陈悦“我能做什么呢?”
过了两天,她的母亲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给陈悦打了五万块,希望陈悦过得好。
她告诉自己,自己没有父母。没有父母的人怎么过得好呢?
陈悦的奶奶去世,陈悦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万般无奈之下,给夏予谦打了一个电话。她感到很害怕,她没有办法一个人处理奶奶的后事。她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值班护士看不下去,轻声问陈悦:“我来说吧。” 陈悦把电话递给护士,护士解释了一下陈悦的遭遇。夏予谦连夜买了从京城回江城的高铁票。他刚刚回国,计划在学校和老师先交流一番自己的学习心得,再回江城过寒假。
夏予谦帮助陈悦处理了她奶奶的后事。陈悦像一个机器人,完成夏予谦给的指令,隔绝了带有情感的思考。从殡仪馆出来,陈悦才晃过神。
她问夏予谦,医院的医药费多少钱,她还没有付钱。医院的医生早就了解清楚了他们的家庭情况。由于没有进行特别的治疗,医药费并不贵,医院减免了一部分,医生护士募捐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是夏予谦付的。夏予谦告诉陈悦,医保全包了。
她和夏予谦道过谢,又道了别:“真的很谢谢你。我最近想一个人待一会,可能不会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夏予谦没有强求两人之间更多的交集。她需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他不去打扰她。陈悦需要空间和时间恢复。
这是陈悦度过的最冷清的一个新年。她奶奶在弥留之际把自己的房子和六万存款转给了陈悦。这些身外之物对陈悦而言不再有意义。赚再多的钱,只有她一个人花。
她开始强迫自己过她奶奶认为不错的稳定生活。
生离死别,但愿没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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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拨云见日
陈悦努力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
她白天去花店上班,晚上去酒吧或者别的地方演出。花伶建议她休息一周再回去上班,陈悦拒绝了。
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想起奶奶。她唯有让自己变得非常忙碌,才不至于陷在压抑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她有一点理解为何赵凯提起他母亲时并无太多悲痛的情绪。人总是要说服自己向前看,悲痛的情绪并无任何价值。
夏予谦很担心陈悦。从他赶到江城帮助陈悦处理她奶奶的后事,他没有见陈悦哭过。她好像一直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他倒是希望陈悦大哭一场,否则这根弦若是断了,怕是很难再恢复。
新年过后,夏予谦踟蹰良久,敲响了陈悦家的门。陈悦不在家。他给陈悦发了微信:“你还好吗?”
陈悦简短地回复了夏予谦:“还好。白天和晚上都会工作。”
每隔几天,夏予谦发一条类似的短信给陈悦。陈悦明白夏予谦的心意。她每次都会回复“挺好的,谢谢关心。”两人似乎对于这样的交流达成了一种默契,姑且算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和回应。
陈悦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沉默是她的眼泪。她一个人在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任由时间流逝。她吃完了奶奶买好的零食、面食和速冻食品,没有再去买任何食物。她开始延长自己的睡眠时间,不用去花店上班就睡一整天,在睡梦中的她是完全放松的,没有任何愁绪。她没有兴趣给自己做任何吃的,在花店的时候和老板娘一起吃一点外卖,演出结束以后吧台的服务员会给她一点免费的水果和小食。
行尸走肉,或许是对她最好的评价。
她问自己,是什么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
也许是那些她努力装作不在乎的善意,那些她不想失去的情谊,尽管她从不和任何人走太近。也许是夏予谦每隔几日的问候信息,尽管她每次的回复都很简短。她也不是那么倒霉,多少遇见了一些好人。
夏予谦回学校前,给陈悦发了一条信息,他放心不下陈悦:“我要回京城了,马上要开学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有需要,随时找我。”两天后,陈悦收到了四大箱生鲜超市寄来的东西,有水果、零食、面食和速冻食品。她还收到了一束满天新。是夏予谦。
她把花一枝一枝地插进花瓶,把花瓶放在餐桌上。花瓶是奶奶生前去超市采购,超市送的赠品,一次没有用过。她把食品分门别类的在冰箱和橱柜里放好。她做这些事情做得很慢,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一切收拾好。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束满天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