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套房子的备用钥匙，钥匙环上还挂着一个雪花挂坠，和虞笙钥匙上的那条小鱼挂坠明显是一对的。

虞笙手指勾着钥匙环轻轻在孟雪时眼前晃了晃，在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中，她笑容些许狡黠：“同居快乐哦，男朋友。”

孟雪时眼神一沉，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急切地捞过虞笙便吻了下去，唇齿相接之时，他还不忘从虞笙的手中勾过那串钥匙，然后郑重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同居生活并没有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样从早到晚黏在一起蜜里调油，反而平淡又温馨。

因为背上的伤，虞笙这两天过得十分困难，伤口隐隐作痛，让她十分没有精神，哪怕她的缪斯一直在身边，也掩盖不住生理上的疼痛和伤口愈合时带来的难耐的瘙痒。而且为了不扯到伤口，她睡觉得趴着睡，也不能做饭做家务，不过好在这些都有孟雪时代劳，虽然他不会做饭，但他会点外卖，打扫卫生也不怎么细致，但在虞笙的指挥下勉强还看得过去。两个人仿佛在彩排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一般，倒也乐得自在。

下午，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吃着孟雪时刚买来的水果，可虞笙却忍不住地抓头发，连带着周五那天，她已经是第三天没洗头没洗澡了，拉过一缕头发闻了闻，总觉得自己都要臭了。

“哎……”她推了推孟雪时，“我想洗头洗澡，怎么办啊……”

孟雪时几乎包圆了虞笙所有要代劳的事，唯独洗澡没办法。“我帮你洗头，然后你自己进浴缸洗澡，只要不碰到伤口就行。”虞笙家的浴室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砖块垒起来的浴缸，那个年代有一段时间非常流行这样的浴缸。原本虞笙还嫌它碍事，但现在派上用场了。

于是十分钟后，虞笙就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头垂在浴缸边，让孟雪时给她洗头。孟雪时虽然自己也是长发，给别人洗头却是第一次，手法也并不熟练，不是把水泼到虞笙的耳朵上，就是泡沫糊了她的眼睛，虞笙抱怨连连，却也不曾真的和他生气，但孟雪时还是吓得收了力道，都不敢用力揉她的头发。

虞笙享受着这难能的待遇，忍不住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孟雪时的手臂：“哎，这位洗头小哥，你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但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可以考虑在你这里办张卡哦~就是不知道，你除了洗头，还有什么别的服务吗？”

孟雪时一边小心地揉搓着她的长发，一边坏笑着问：“指那种不能写的服务吗？看你有什么样的需求啊，想要来点刺激的也可以。”

“什么样的刺激啊？”

孟雪时故作高深，俯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比如角色扮演，嫂子和小叔之类的……”

“喂！”虞笙大笑着猛拍了他一下，“这个事过不去啦？！”

洗到一半，门突然被人敲响。

孟雪时擦干了手到猫眼处瞄了一眼，然后将门开了道缝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便又折返回来继续给虞笙洗头。

“谁啊？”虞笙不免发问。

“推销的，好像是开了家新的发廊，来送优惠券。”

“那优惠券呢？”

“我没拿。”孟雪时耸了耸肩，随即捏了捏虞笙的耳垂，“你都在我这里办了卡了，怎么还想着别的洗头小哥呢？”

“那毕竟别人可能技术比你好呢？”

“什么技术？洗头的技术还是——？”

“孟雪时！”

吵吵闹闹洗完头，孟雪时又给虞笙放好了洗澡水，隔着卫生间的门听到她说“OK”了之后，这才又回到大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忐忑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一脸委屈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许银心。

--------------------

第61章

许银心这套对于张京柏或许管用，但对于孟雪时却是毫无作用，从小到大他都看烂了，也因此吃过不少亏。

“你来做什么？谁告诉你的地址？”孟雪时长臂支在门框上，像门神一般制止许银心想要进入的举动。

被拦在门外的许银心捏着她的衣角，在这个狭窄逼仄又老旧的楼道里，像是只无处落脚的小天鹅，被肮脏的污水泥泞包围。

她探着头透过孟雪时身体的缝隙打量了一下这个“家”，随即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抖着嘴唇说道：“姐姐就，住在这里吗？”

诚然，这个她三岁时就离开的地方，对现在的她而言，过于简陋也过于老旧了。在她的认知中，只有贫苦的穷人才会住在这种地方，而她又不曾真正地见识过什么穷人。

孟雪时挑眉，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与轻蔑：“还满意你看到的吗？这十六年来她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哦，对了，你三岁前也是住在这里。”

这里看上去没有地暖，狭小的房间夏天应该也十分闷热，陈设老旧，姐姐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呢？“可，可我们找到她了，就可以带她回家啊，和我们住在一起，姐姐也不用受苦了……我们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的！”

望着眼前一脸单纯为虞笙的生活条件而潸然泪下的许银心，孟雪时真的很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能天真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天真到有些残忍。

一声冷笑之后，孟雪时再度开口：“你好像忘了，你所谓的好生活都是哪里来的，你妈做小三嫁进我们家，然后跟被抛弃的姐姐说我们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你觉得，虞笙会想要这样的好、生、活、吗？更何况，你和你妈的好生活都来自于我家，那虞笙直接嫁给我不是更方便？”

“这……”一番话说得许银心哑口无言。

她刚到张家的时候也才六岁，小时候的记忆她根本不记得多少，懵懵懂懂的，对于许曼和张成益的婚姻，她也根本不了解前因后果，而张京柏和孟雪时因为她年纪小，起先也从未迁怒与她，甚至张京柏后来还格外宠她，导致她对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和状态完全没有正确的了解。

张京柏说她是张家的掌上明珠，她就信了，从来也没怀疑过。

孟雪时的话，像是给她想象中的虚假生活劈开了一道裂缝，让她无从招架，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露出惶恐情绪。可是想着那天从医院回去以后就默默垂泪的妈妈，加上这件事本就因自己而起，许银心还是决定试一试。

“可是妈妈在家里哭得很伤心，那天妈妈也是因为担心我才这样的，其实都是因为我……可即便姐姐再生气，那也是妈妈啊！已经失散了那么多年，现在既然重逢，不应该好好相处珍惜眼前吗？”

“珍惜眼前？”孟雪时冷哼：“那过去的十六年呢，就算她活该吗？因为许曼是虞笙的妈妈所以虞笙就该受着吗？被她抛弃的十六年要活活受着，找回来以后怠慢她也要受着？虞笙不与你们计较，不代表过去的伤害就没发生过。如果要细究，她为了等妈妈回来，十六年没有换过地方住，许曼如果真的在乎这个女儿，为什么不来找她？是不记得路吗？我就问你，你长这么大，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吗？”

“我……”张银心哭着说，“我也不知道，可我很希望姐姐能和我们在一起……一起，回家……”

许银心的天真想法，和所谓的希望大家都好，反而更像是把钝刀，在这糟糕的生活表面剌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孟雪时深吸一口气：“许银心，你已经是这段混乱关系里得了最多好处的既得利益者了，就收起你那副天真的样子，离她远点行不行？！你以为她这将近二十年的痛苦是你叫一句姐姐就能抹平的吗？还让她回家，你是不是失忆啊，就连你都是我们这个家的外来者，你有什么资格在虞笙面前充当这个家的主人啊？！我劝你就老老实实给我闭嘴，少在那边惺惺作态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了，你仗着晚出生几年就能无忧无虑活这么大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你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凭什么她就要因为你一句话就原谅被亲妈抛弃的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