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情感坦荡直白，而虞笙却不是。

她那快要关不住的情感，经由她的画笔，缓缓流到纸上，在画面里偷偷留下了一道写满爱意的痕迹。然后，她将完成的画撕下来，小心压在孟雪时的背包下，自己则悄悄离开了球场。

她亟需找个没有人的安静地方，整理她刚刚获得的所有灵感。

自那天以后，篮球场每到下午都人满为患，边上围满了来看孟雪时打球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里，竟然有不少男生。

孟雪时烦躁不已，而在这样的环境下，篮球队根本没法好好训练，于是邢栎不得不跟老师申请，换到了体育馆里封闭练习。这下恼人的围观人群是消失了，但虞笙的灵感源泉也不见了。

日子不咸不淡，偶有悸动但很快又被时间吹散。

周六，虞笙陪张京柏去参加他朋友的单身Party，为此她还特地“斥巨资”买了件新衣服，但毕竟虞笙不是那种很外向的性格，所以挑选的款式也是比较普通的雪纺衬衣，只是颜色选了相对温柔可爱的粉色，加上下身搭配的浅色牛仔裤和板鞋，减少了一些她身上的沉闷，看起来活泼了不少。

但毕竟虞笙不是派对的主角，所以她也没做过多的打扮，只是换上隐形眼镜，散开头发，涂了个口红便拎上她的帆布包出发了。

张京柏的车早就停在了学校门口，看见虞笙今天的打扮，他倒是眼前一亮，直夸她比平时可爱。听他这么说，虞笙倒也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长相普通，平时倒也不存在什么外貌焦虑。但作为张京柏的女朋友，跟着他一起出席一些场合时，她却也希望自己不要拖他后腿，被人说闲话。

派对的地点在杭城市中心一家以贵闻名的KTV，据说还是会员制，而这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朋友更是豪横地包下了一间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包房。

虞笙跟着张京柏推门进去的时候，霎时间就觉得自己脊背一紧，少见地无所适从了起来。

就见各色灯光闪烁的昏暗包房里，几十名男男女女在那跳舞唱歌，音响的声音几乎震透了虞笙的耳膜，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圈，也没认出这里面到底谁才是今天的主人公。

张京柏似乎在这群人里颇有人气，他刚进去就有人上前来和他打招呼，见到来人，张京柏也很高兴，嘴里说着“好久不见”，一边指了指边上的沙发，示意虞笙先去坐。

虞笙谁都不认识，自然只能先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有些出神地看着舞池里打扮热辣的姑娘们正在尽情释放她们的魅力，边上有人围在一起笑闹，但虞笙却不知道他们在开心什么，她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让她理解这样的场合。

转眼间，她就失去了张京柏的踪迹，最后在角落一片阴暗中看见他与几个和他一般大的男人聊得火热，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今天的主角。

虞笙想着自己应该要上前打个招呼，但张京柏没叫她，她贸然过去也有些失礼，于是就倒了一杯水静静坐在一边。

没一会儿刚刚在舞池里跳舞的姑娘们退了下来，看见虞笙独自坐在一边就过来找她搭话。

“Hello，你也是Philip的朋友吗？以前一起玩时没见过你啊。”

Philip是谁？今天的主角吗？

“不是，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

美女们继续追问：“你男朋友是谁啊？Roger吗？今天在场的男生里除了Philip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脱单了吧。”

虞笙也不知道Roger是谁，便直言：“张京柏。”

一时间，美女们的表情有些微妙，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热络。

“他有女朋友了吗？都没听他提过哎。”

“他还挺鸡贼的嘛，脱单了都不告诉我们，是怕我们吵他请客吗？”

音乐适时地响起，美女们嚷嚷着“我的歌我的歌”便又冲向立麦，热切地唱起歌来，仿佛刚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笙笙！”

不远处，张京柏朝她招手。虞笙越过人群走向他，被他拉着介绍给今天的主角，也就是刚才那些美女口中的Philip。

“Philip，我留学时的室友，后来又跟着我一起回国创业，现在还是邻居。”

“你好，预祝你新婚愉快。”虞笙得体地与对方打招呼。

“谢谢！”Philip长着一张明显异域混血的脸，说话也带有明显的外国口音，性格也非常外放，就见他一把拦住张京柏，对着虞笙笑道：“Sorry啦，今天把你男朋友借我好不好？我最后的单身时光了，让他陪我喝到天亮吧！”随即，他又说起了以前两人读书时的趣事，虞笙静静听着，倒也觉得十分有趣。

包房里陆续有新的人进来，Philip忙着招呼，离开时他搂着张京柏的脖子说了句话，张京柏听到的瞬间脸色有一瞬间明显的僵硬，随即他笑着锤了一把对方，然后略有几分不自然地拉着虞笙回到沙发。

谁知他们刚坐下，刚刚那群美女就又围了上来，显然她们和张京柏很熟，上来就问他什么时候脱单的，要他请客。一边说着，一边眼神还往虞笙身上瞟。那眼神中，有审视，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轻蔑。

虞笙将这些眼神尽收眼底，然后不动声色地朝张京柏看了一眼。

张京柏招架不住，只得自罚三杯，好歹将这群美女给打发了。虞笙赶紧递了杯水给他解酒，张京柏接过一饮而尽，头却更疼了。

美女们从发丝到脚趾无一不精致，不止她们，后来进来的那些男男女女，无一不彰显着贵气。他们大方地聊天嬉笑，尽情地Social，每个人都像是亲密又好久不见的朋友，开口第一句就是“亲爱的，你怎么样啊？”。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交际。

与成熟的他们相比，虞笙全然就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朴素的大学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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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张京柏晃着酒杯，看着舞池中的人，又看了看虞笙，后者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从容又镇定，像是有着自己的世界一般。

其实他是很欣赏这样的虞笙的，但回想起刚才Philip跟他说的话，他又有些后悔过早地将虞笙带入自己圈子里来。

刚刚Philip甚至不解地在他耳边问他：“看不出来你原来喜欢这么素的啊？不过今天晚上我也请了合作方的人，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对方对你有意思啊，这么明晃晃把女朋友带来是想砸我场子吗？”

这倒提醒了张京柏，他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欠考虑了，原先他只想着让虞笙多融入自己的生活，却忘了这一层。虽然他并不会为了促成这次的合作而“牺牲色相”，但对于自己合伙人Philip的提醒，他却不能不将其考虑在内。

虞笙向来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的水平条件摆在这，今天身上这身衣服已经是她这个月零花钱能买得起的最好的了，她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只是对张京柏抱有歉意，毕竟她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来的，却没能给他撑足场面。

于是四下无人时，虞笙凑近张京柏，低声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今天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张京柏根本不在意这些，于是他扭头朝虞笙安慰性地笑道：“不用在意，做你自己就好。”

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虞笙注意到，刚刚Philip和他说了什么之后，他的神色一直就有些不好，像是有几分尴尬，又有点懊悔。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觉得是自己让张京柏丢脸了。

“真的没事吗？”她再次确认。

“没事。”转而，他又问虞笙，“是不是这个环境你不适应？”

虞笙只是个生活条件拮据的女大学生，而今天到场的，除了他年龄相仿的朋友，大多也都是在各个场合一起玩认识的人。那些人玩多大，他是清楚的，虞笙适应不了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