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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三师兄(乌龙笑传之三)(4)



以这男人的武功底子肯定早已知悉她的存在,但他没理她,继续沉思。

而她,也早就习惯了他对她的视而不见。

在他眼里,她恐怕终其一世都见不着她惯常在别的男人眼里见着的惊艳。

因为家里做的是棺誧营生,她打小便养成了看人先看面相的习惯。

男人若是生得眉目含春,未语先笑,就注定了会一生命带桃花。

若是鼻梁高挺,鼻翼包覆,就代表一生吃穿不尽。

若是有个山型鼻翼,就代表此人性格刚烈果断,样样事事都爱揽权在身上。

若是像眼前这个男人,有张下颚太过方正的匾字脸,唇瓣上薄下厚,则代表着他处事自有定见,不易受人唆使摆布,重情重义,做事规矩,思路也是。

是那种标准的只会按部就班前进,不懂迂回转折、寻洞钻缝的君子。

不过君于是好听点的称呼,“墨守成规的笨蛋”则是比较贴切的俗语。

老实说,这男人有张太过方正的国字脸,眉目仅属端正,和俊美扯不上边,身材高壮魁梧,莽熊一般,反应又过慢,是以总会给人一种稍嫌笨重,不够灵活巧变的遗憾。

此外他还不够细心,不够体贴,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好听的甜言蜜语。

但不管他有多少缺点,没法子,她就是喜欢他,就是认定他,就是谁也不想要,非君莫属!

“大木头!你在想什么?”

杜盼盼踢掉绣花鞋,爬上榻,全然没了方才在人前摆出的端雅贤淑样,虫儿似地爬近天道存身旁,甚至还孩子气地支颐,坐在杨上睇着他,方才那一再言明自己已经长大,要旁人守分际、知避讳的话,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那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和其它人都不一样的!在他面前,她从不需要刻意隐藏或虚伪,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听见她问话,那双浓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天道存开口,发出带着疑惑的低沉嗓音。

“从古至今的所有英雄伟人,他们的共通点是什么?”

闻言,杜盼盼忍不住失了优雅地暗翻白眼。

原来他并不是在思过,也不是在参禅,更不是在悟道,而是又让他那两个混账师父用些怪题目给困在死胡同里了。

比邻多年,对于乌龙观那两位既不义又不慈,镇日贪财爱看热闹的师父,杜盼盼比谁都清楚。

也很清楚在“老大玩不动,老二不敢玩,其它人不好玩”的前提下,过于憨厚笃实,脾气又好的三徒儿天道存,正是他们的最佳捉弄对象。

他们明明知道这男人的脑袋不会转弯,却老爱出些乌龙鸟问题来刁难他,享受他那种非要挤出个所以然来不可的呆头鹅模样。

对于他的问题,杜盼盼只想了一下便有了答案。

“所有的英雄伟人,都是由母亲生下来的。”

对付乌龙鸟问题,就得用乌龙鸟答案,不必浪费脑汁,更不需去循常理。

小山般的浓眉在听见了这答案后,松缓了些许。

“小张、小丁两个世仇约定以二选一,喝毒酒的方式来定生死,小丁喝到的是没毒的酒,但为何他还是死了?”

杜盼盼轻皱俏鼻,灵瞳转了一转,“因为小张反悔耍赖,拿刀砍死小丁。”

“是这样子的吗?”天道存浓眉衔惑,再度问道:“人死后为什么会变得冰凉?”

“因为心静自然凉。”

“有十二只眼睛,四只耳朵,以及六只脚的动物是什么?”

“怪物!”

“王老头带了个婴儿去参加喜宴,他让婴儿喝了三大杯酒,为何同桌的人都没责怪或阻止王老头的举止?”

“因为‘婴儿’只不过是那个人的绰号”“

“什么东西听起来是黄的,看见的却是绿的?”

“小黄瓜!”

“神农尝百草,请问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啊,这个有毒。”

“蛇为什么要蜕皮?”

“因为它皮在痒。”

“乌龟为什么会突然‘一个头两个大’?”

杜盼盼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因为那只乌龟,正在想着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天道存转头直直觑视她,面现困惑。

“盼盼,这一题的答案我听不懂。”

“意思就是会花时间去想解出这些无聊问题的人,根本就是一只乌龟。”

“乌龟会想问题的吗?”他还是不懂,“乌龟又在哪?”他甚至左顾右盼起来。

杜盼盼坐直娇躯,伸出柔荑没好气地往他头上轻轻叩下。

“哪!这么大的一只还没见着?”

“可我……并不是乌龟。”天道存老实憨厚的国宇脸上,困惑疑云满布。

“是的,你并不是!”杜盼盼心疼地发出抱怨,“那个会出这种无聊问题来考你的人才是真乌龟。”

“可出问题的人是我二师父。”

“没错,我骂的就是他。”

“盼盼!”天道存变了脸色,“你可以骂我,却不该骂我师父,师父说了每日动个脑,永远不会老,他老人家的苦心你还太小,所以不能够明了。”

到底是苦心还是坏心眼?

是她太小还是他太蠢了?

啊啊啊!她几乎要气得发出尖叫。

算了!杜盼盼逼自己放下火气,天底下有些事就是无法愈辩愈白,尤其当面对的是个绝对恪守着尊师重道,有着最最传统的师徒观念的男人时。

两人难得私下独处,她不想见他为此不开心,算了算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外人”又何苦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人”一词让她心口泛酸,忍不住要找他麻烦。

“你伟大!样样事事都记得先护着师父,如果今天我和你师父一块掉到水里,你要先救谁?”

一句话将天道存再度问傻,国字脸上又浮出了如方才思忖那些乌龙鸟问题时的困惑。

咬牙咬牙,生气生气,杜盼盼冷声问出口:“这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虽说不想和他生气,也知道跟个木头生气无济于事,但她就是压不下火气。

“你明明知道你那两个师父都会泅水,就只有我不会,先救我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难不成他真想见地死?

“师父们虽然会泅水,但如果水太臭太脏,灌进肚子里也是会难受的,所以我得再多想想才能……咦,盼盼,你才来就要走?”

跳下榻的杜盼盼边穿鞋边没好气回答:“不好意思,我还得赶着去学好泅水,免得迟早死于非命!”

“盼盼,你生气了吗?”

“我怎敢?”她哼哼冷笑,“是我的错,不自量力,拿石头去和金块做比较。”

呃……天道存困惑了,他们刚刚不是在讨论落水的事吗?怎么会跳到了石头和金块上呢?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看得出来你在生气。”老实人毕竟还是有长眼睛的。

“知道我生气了你会在乎吗?”美眸终于肯转过来,朝男人喷去强力怒火。

“我当然在乎了……”木头男子用力点头,“如果你不理我,将来我有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时,该找谁去?”

美眸里的火花更炽了,空气中仿佛还能嗅着烧焦了的味道。

很好很好!原来他彻头彻尾,就只当她是个智囊军师?!

而她,却蠢到将他视为生命中的唯一男子?!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比较傻?究竟是谁呀!

见美人儿勃怒转身就走,木头男子赶紧向纤影伸手,心慌意乱之际一张口——

“胖胖别走!”

纤影闻声定住不动了。

氛围安静,那知道闯了祸的木头男子,僵立静止,连呼吸都不敢了。

良久良久后,盛怒中的人儿才终于缓缓地、慢慢地、冰冷地旋过身,以火山爆发般的眼神瞪住木头男,咬牙切齿地一宇一字说出口。

“我叫杜盼盼,不叫杜胖胖!是盼盼不是胖胖;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许再在发急的时候开口喊我!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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