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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照料少爷的纪嬷嬷哭哭啼啼的来报,说少爷他……他不见了!
要命!
骆杀鲨一听老眼翻白,若非仗着年轻时的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这时候怕早已晕厥了过去。
虎儿这丫头不见了他还不急,因为丫头许是恼他不肯上京向皇上求旨赐婚,是以离家出走。
此外还有个官彻飞,九成九是因着担心小姐莽撞,所以陪着去了。
有个官彻飞在身旁,再加上那丫头是头小猛虎,骆杀鲨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吃亏。
但云天这孩子就不同了,打小就是个药罐子的他,「镇魂散」天天都得吃上一帖,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尝试,如果不吃,结果会是怎么样。
但这会儿,这苦命的孩子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骆杀鲨红了眼眶,怒气冲冲地冲进儿子的房里。
没有打斗痕迹,想来也是,这孩子一年到头都是躺在床上的,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反抗?
门扉安然,只是在窗台上出现了些许刮痕,可以猜想,这孩子八成是让人从窗子给「带」走了的。
只是……骆杀鲨不懂。
云天这孩子几乎不曾出过门,就算有,那种病恹恹的身子又如何与人结仇?
倘若对方是冲着他骠鲨将军府来的,却为何不留下万子藉以逞威?
而若只是想乘机勒索,就算得倾家荡产,他也是非赎不可的,但若如此,那就更不该不留下任何线索呀。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骆杀鲨甚至趴到地上到处摸索寻找,就是没见着任何线索或指示。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骆杀鲨痛苦揪发,仰天长啸。
那是把苍凉老音,令人闻之鼻酸,不忍再听。
儿呀!他那苦命的儿子现在究竟人在何方?
紧随在骆杀鲨身后的管事章愚,在见着了将军的伤心悲泣后,强忍心酸赶紧设法。
他先差人去报官,特别请托衙中最有本事的展捕头来查他家少爷的下落,另一方面,又到处贴红悬赏,赏金十万银两,只要能得着任何蜘丝马迹,将军府重赏绝不手软。
但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了,十万两白银依旧晾躺在那儿,没人上门来讨赏,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捎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哀沉死寂,是这一阵子将军府里唯一能够见着的景象。
唯一能够。
第一章
箪瓢不厌久沉伦,投着虚怀好主人。
榻上氍毹黄叶满,清风日日坐阳春。
此君少与契忘形,何独相延厌客星。
苔满西阶人迹断,百年相对眼青青。
唐寅·【对竹图】
他想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发现根本办不到。
因为胸口那股熟悉至极的闷烈之火,正在不停地燃烧、炙焚着他的躯体。
这股胸火已经跟了他多久了?
他不知道,只知打从有记忆起,它就已与他如影随形了。
他的身子很差,记忆力却好得出奇,连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甚至于包括了在他五岁时让山虎给叼走的娘亲。
小时候每当他身子发烫,娘亲便会唤纪嬷嬷为他拿来镇魂散,喂他服下。
那时的他总会大睁着一双困惑天真的眼睛,「娘,这是啥?」
「这是能让小天不再发热、胸口郁闷的药。」骆夫人温笑回答。
「一定得吃吗?」老天!还真苦,他总是边吃边皱眉边咂舌的。
「当然啰!」骆夫人依旧满脸慈笑,「这是为你好的药,良药苦口,懂了吗?」
「那我得吃到什么时候呢?」他又困惑地问了。
「吃到……」骆夫人眸中有种怪异闪烁,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闪烁。「时机成熟的时候。」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呢?
他没能再问,因为娘亲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他五岁那一年,娘亲失踪,自那时候开始,就换成是纪嬷嬷在照顾他了,母亲虽然不在,但纪嬷嬷同样谨慎兼唠叨,照顾着、护妥着他,从来没有过一日会忘记要让他吃药的。
小时候他常躺在床上听见院里传来的笑声,这时他便会央请纪嬷嬷找人抱他到院里去瞧热闹。
只能「瞧」不能加入,这规矩不需和他另做约束,他自个儿心里有数。
院落旁屋檐下有个临时卧铺,除了软垫毛毯,还有可供遮风蔽雨的竹帘,让他可以透过帘子瞧瞧或是听听热闹。
其实除了竹帘外,纪嬷嬷原还想找人来搭个牛皮或麻布篷子的,却让他坚定地否决掉了,他的活动空间已经够少,就饶了他吧。
但纪嬷嬷的紧张并非无中生有,常在他瞧着、听着热闹出神的时候,伴随着铃铃笑声,天外总会飞来「异物」,有时候是毽子、陀螺,有时候是盆栽破瓦,有时是一只绣花鞋,随着时光荏苒,甚至还曾出现过一柄生着芒刺的大铜槌。
每回紧随着异物飞奔过来的,是他那生了一双浓眉,活力充沛、浑身莽劲吓死人的妹妹骆虎儿。
「大哥!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
冲进帘后的骆虎儿满脸关怀歉疚,紧箝住兄长的肩头死命地摇、努力地晃,虽说她这么做是出自于好意,但那吓人的手劲每每让他喘不气来,甚至生出错觉,觉得就要命丧在这苏州小老虎手里了。
虽知凶险,他仍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因为那是在他长长的沉 无趣岁月里,唯一可以被容许的解闷方式了。
而且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将那冲劲十足的人影想象成是自己,是他骆云天,同他的名字一般,跃飞上天,奔在云间。
思绪转回,他的胸口持续地闷灼及难受。
那种感觉他不会形容,燃烧过盛,倒像是要将他拆掉骨、剐去肉,重新组合似的强烈痛楚,他痛到连申吟、呼吸都几近于无了。
他终于要解脱了吗?
终于要脱离这具折磨了他二十三年的臭皮囊了吗?
他意识渐渺,痛苦渐淡,却在此时先是听见了开门声、脚步声,接着有人靠近,恶狠狠地将他翻来覆去,上下检查了一番,最后,一把破锣似的嗓音响了起来。
「操你奶奶的!你们这几个大笨蛋!我出去几天,交代你们把事情办好,结果却……」
脏话连绵不绝。
「让你们去掳个苏州小老虎,瞧你们掳来了啥?拜托!粗心也得要有个限度,苏州小老虎是个女人,而这是个男人好吗?」
「那是个男人?!怎么可能……」
另一把粗音急切切地爆出。
「老大,你肯定是日夜奔波,脑袋胡涂了!别瞧这丫头状似乖顺,但那是因为她先前让咱们用药给迷晕了,又几日滴水未进,你瞧,你瞧瞧,唇红齿白、肤润如玉、黑发飞泄如瀑,凤目薄唇,精致如画,且还身怀异香--」
「够了!老三,别再给我咬文嚼字,知道你书念得比我们多一点,笨蛋!那不叫异气,那叫药香,还有,你若坚持不信,不妨学我刚才的办法。」
「刚才的办法?」
就是那上翻翻下摸摸的办法?
呃,老实说,方才他们见着了老大的动作,还当是急色鬼上了老大的身,让他对苏州小老虎产生了不当有的「性」趣了。
「那办法叫做『手摸为凭』!」他哼了口气,「刚刚我已经确确实实『摸』清楚了。」
回应的声音尴尬,「老大,您……摸他那话儿?」
「没错!就摸他那话儿。」
老大就是老大,带头牺牲的总是他!
男人摸男人?且还是得摸那话儿?光是想就已让人作呕了。
「所以……」嗓音终于变弱,「老大已经确定了……这是个男人?」
「你们如果不信,不妨也来手摸为凭。」
「不要!不要!我们不要!」
几把嗓音同时大喊。
「既然老大都确定了,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呃,掳错就掳错了吧,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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