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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样(4)



挫折感没涌上来,可是一股异常的疼惜悄悄的敲击著他捍卫巩固的心防,对这个陌生人,容柯起了恻隐之心。

“你要往哪儿去?”

一如容柯的预期,小家伙毫无反应,再度吃了记闭门羹,他也不以为意,从腰间掏了锭碎银,塞到大昊哈著气的嘴里,再拍拍它的脑袋,示意它叼过去给新朋友。

大昊喜孜孜的传递信息。

而小家伙瞪著那锭沾上口水的碎银。收?不收?看得出来惊惧余存的漂亮双瞳中起了挣扎。

“我叫容柯。”

等了好久好久,小家伙才清清喉咙,“邬棻。”

呼,容柯在心里叹笑。幸好他懒惯了,没阿翼的急性子,要不然等对方肯出声,恐怕他已没耐性的走人。

没错,虽然只是报上名字,但由她细软嗓音判断,他可以确定小家伙是个姑娘家。

“给你买饼的。”

邬棻仍没动作。

大昊也不肯走,湿润的鼻尖朝她枯骨般的纤手一推再推,期盼的圆眼盯著邬棻,非要她接过那锭碎银不可,见她始终不为所动,在容柯的示意下,它失望的将碎银搁在地上,垂著尾巴走回主子腿旁。

拍拍受挫的伙伴,容柯什么都没问。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准备动身了,临行前,终究不敌刚萌芽的恻隐之心。

“若遇到困难,越过大理边境随便唤住一个人,说出我的名字,自会有人帮助你。”

杏眸定定看著,邬棻终究没起太大的反应,继续啃著又干又难嚼的饼,目送一人一狗朝天边离去。

第二章

山荒路遥,慢条斯理的继续未完的行程,但容柯的脑子动得可不慢。

一个姑娘家能走多快?

坐在生意清淡的茶棚里,悠哉的他喝着凉水,揣测着甄平安的脚程,斟酌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陈伯,您说的可是李婶铺子里的那位姑娘?」

「可不就是那位姑娘。」陈伯喝了口水,再说:「前两天,就见她跟李婶嘀嘀咕咕在咬耳朵。」

「她是李婶的旧识呀?」

「不,都不认识,打外头来的,你瞧她那身穿着打扮,李婶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怎会认识关外的人呢?」

「她找李婶做啥呀?」

「说是想到她铺子帮两天忙,赚几文钱。」

「李婶应了她?」

「你说呢?」陈伯叹了口气。「小丫头片子娇滴滴的,口口声声说要挣路费,唉,瞧了真让人心疼。」

一杯凉水喝光了,容柯心中的疑惑也几乎解开了。

原来他与大昊的六条腿终究比小姑娘的两条腿走得快多了,那个问题一大堆的壮汉他没见过,可是,记性超强的他倒是对那位陈伯有一丝印象,前两天经过一个热闹市集,陈伯有个铺子专卖些古玩铜器,话多嗓门大,生意手腕好不好他不知道,但他挺会炒热场子的气氛却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咱们过于高估那双脚了。」啧,真是浪费这段路的往返时间与脚程。

汪。

「再看来,咱们得回头了。」

汪、汪。

「挣路费呀?」再倒杯凉水,一抹玩味的愉悦掠上容柯的唇角。「这倒有趣了,真想瞧一瞧她是怎么个挣法。」

喝完凉水,他和大昊走上回头路,这一瞧,瞧出了容柯生平第一次的仰首大笑。

娴淑良德?

秀气?

优雅?

脑子里一一点出家人七嘴八舌对他所描述的甄家大姑娘的闺女模板,嘴角越扬越高,狂笑不止。

李婶的铺子卖的是各类蔬果,箩筐、竹篓摆满路边任君挑选,就见个模样白嫩、明眸皓齿、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在篓间穿梭,手里拎了个走江湖的老汉常敲击的锣鼓,铿铿锵锵的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再衬着她不时扯开嗓门的叫卖与吆喝,场子相当热闹。

从李婶笑得阖不拢嘴的神情看来,上门光顾的客人确实增加了不少,但看在容柯眼里,那杵在一旁找她喳呼聊天的路人才是多着。

哈,阿翼知道他未来的媳妇儿竟这么的娴淑良德吗?

但话说回来,这「娴淑良德」的甄姑娘,倒是块做生意的料。

天一亮,谢过李婶免费赞助的清粥小菜,荷包里多了十个铜钱,吃饱喝足的甄平安又上路了。

走在路上,她想起李婶的叮咛--

「这一路去,小姑娘,妳可要小心点呀。」

「有坏人?」

「哎唷,妳以为每个人都像大婶我这样和气呀?我跟妳说,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呢。」

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乐天派的甄平安颇感狐疑,最坏的恶徒不是在大理、在甄家吗?就是她阿爹那土霸王?

从踏出大理的那时候起,她便受到一些人的照顾与好意,否则她哪撑得到现在呀,只不过大婶昨晚临睡前,神情凝重的跟她咕哝,说她发现有人在盯着她瞧,让她觉得不太对劲,要她自个儿小心点。

「应该不是垂涎我的美貌吧,嘻。」口袋有进帐,她心情大好。「我不偷不抢,盯我做啥呀?管他的,若真有人这么闲闲没事做的盯我的梢,那我也管不着……欸欸,老伯伯,您小心点呀!」她冲上前,堪堪替一位老人家扶妥两桶水肥。呃,真不是普通的臭。

讨厌,她动作这么快做啥?就算也称得上是「黄金万两」,可是这种「黄金」她不爱呀!

「小姑娘,谢谢妳呀。」

「甭客气啦。」忍住扑鼻的屎尿臭味,她纠着眉心。「您当心点,别泼了满身。」这家人的屎尿真是臭呀!

「好。」

连说了几声好,却见老人家站稳脚步后,又抖抖扁担的躬下身,预备再来第二回合,她瞪着眼,有些看不过去了。

「您还挑?这担子会不会太重了点?」

「不会不会。」

「依我看,老伯伯您还是别再试了。」她说着,偏偏又狠不下心来视而不见,「您是要挑到河堤边的菜园吧?还有段距离呢。」她刚就是从那方向过来的。

「无妨,我慢慢的蹭呀蹭,也就蹭到了。」

蹭?「恐怕天黑了,您还没蹭到呢。」心直口快的她没想太多,直接给了建议。「老伯伯,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做这种粗活?怎不让儿女们代劳呢?」

「儿女不争气,唉。」

左一声叹、右一句哽咽,甄平安的神经再怎么粗,也嗅得出老人家大概是有苦难言,这下子她更为难了。

看得出来,若无外力救援,老伯伯与两桶屎尿铁定就这么卡在路上进退两难,而左瞄右望,这乡径小道上,足以伸手救援的外力除了她,很难再有别人,问题是那两桶屎尿不但看起来重死人,连臭味也是惊死人,只这么眨眼工夫就熏得她晕头转向了。

该不该帮忙?甄平安满心挣扎。

「妳……」老伯伯忽然又开口。

「我?」杏眸眨眨,手才不自觉的举起,她就强迫自己止住捣鼻的动作。「怎样?」真的好臭哩。

「妳是那位姑娘吧?」见她一脸疑惑,他补充说明,「在李婶的铺子里打杂挣路费的外地姑娘。」

「啊!我的名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呵呵,对啦,就是我。」

「一个娃儿出门在外是辛苦了点,更何况是像妳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叫妳做这种粗活也真是难为妳了,这样吧,妳替我挑个两、三担的水肥到菜园,我就给妳两……不,三只土鸡。」

喝,老伯伯这是在买通她吗?

「不够?」见她傻楞楞的不语,老伯伯再开口,「那除了三只我养的土鸡外,再给妳五个铜钱如何?」

真的假的?三只又肥又大的上鸡,还有五个铜钱?

甄平安的头已经点得如捣蒜,但一想到交易的对象是好老、好瘦,而且似乎儿女不孝的可怜老人家……她拿眼偷瞥着老伯伯的粗衣、草鞋,她的脖子突然硬挺着动弹不得,因若点头,她觉得自己像在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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