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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思涵泪眼婆娑地听见身后的爆笑声和蒋天雪的呼喊,可是她停不住脚,一心一意只想逃,逃出笑话。
本来她只是拒绝婚姻,现在她讨厌男人,特别是帅男。
这个好看得不得了的男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她恨他。
☆☆☆☆☆☆☆
回到家已是半夜两点半,汪思涵走在巷口就听见了洗牌声,心想今天又是个失眠天。
两眼红肿的模样,泄漏她哭过的痕迹,在回家的车程中,不知为何泪似决堤的洪水簌簌直落?她不该有如此悲怆的情绪,却被个陌生人搅乱心弦,到底是哪里来的伤感,使她轻易地落泪?她自认己经到了哭不出的年龄,却为他肝肠寸断。
汪思涵快不认识自己了,此时此刻,她的心事她完全不懂。
只想迅速躲进被窝里,厘清纷乱的思维。
才进门,就听见母亲忿忿的辱骂声:“死丫头,这么晚回来,害我担心得牌老打错,一把都没和过。”汪思涵站在玄关处脱鞋,心想:家里只有三个人,每次一有事情发生,母亲总找得到理由怪罪另外两个人,她和父亲,代罪羔羊。
今天八成是她冲太岁的日子,万事皆忌。
“妳妈老放炮,嘀嘀咕咕了半天,原来是操心妳晚归。”
天知道!
“这下千金回来了,汪太太妳可要和牌了。”
但愿如此!
“给我站住!妳这是什么打扮?”汪母尖声叫住正穿越客厅想上楼的女儿,怒不可遏地说:“现在几点钟了?妳跑到哪儿去鬼混?”
汪思涵没有吭声,对母亲当外人的面给她难堪,早己习惯了,只当自己是死人无血无泪,也不会痛不知痒。
母亲总是这个样子,和一般的母亲关心子女方式相反。小的时候,她摔破了膝盖哭着回家,母亲劈头就骂她粗心,跌破用钱买的裤子,却没看见她流血破皮的伤口。从那个时候起她就长大了,非常爱惜身外之物,做个让母亲放心的好孩子,直到现在,她连个杯子都没打破过,碗也没敲破个角。
“汪太太,年轻人穿著花稍点,无所谓。”
“思涵的身材那么好,连我这老太婆看了都羡慕,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材,我会穿得比思涵更露。”
“也不用招蜂引蝶。”汪母偏唱反调。
“有人看,总比没人瞧强吧!”
“汪太太,思涵都三十岁的人了,再不让她交男朋友,难不成妳真想留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婆?”
“我是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省得我整天操心,但可不是随随便便跟男人乱来,大个肚子回来让我丢脸。”汪母心有余悸,若不是当年先上了车,她怎会嫁个穷老头,夜夜饮泣一失足成千古恨。
母亲是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在毕业后的三年内,托了不少人安排相亲,有花花公子、离过婚带拖油瓶的、死了老婆的鳏夫,而他们虽然乍看之下没有共通点,只有一点是不分轩轾的--金钱。
钱是幸福的保障,更是母亲心中万能的神,这是因为母亲嫁给没汽车洋房的父亲。
汪思涵同情母亲怕穷的心理,但她不靠男人施舍,她用双手攒钱满足母亲,虽然慢了一点、少了些许,不过有摇钱树总比没有强。
“哎哟!思涵不会的,我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到大都很乖。”
“现在外面社会多乱,万一遇到坏人,一辈子就毁了。”汪母没一句好话。
“呸,呸,呸,妳这是咒自己女儿!”
“等一下,我和了,总算开和了,收钱啦!”汪母心花怒放。
“思涵可是妳的福星。”
“对,思涵赶快上楼早点休息,趁妳妈忙着数钞票时,快睡!”
“嗯,妳去睡吧!”铁树终于开花。
汪思涵好不容易解脱了,这道无罪开释令,迟来了廿分钟,她整整被罚站了廿分钟。虽然苦但是值得,如此一来,她节省了一个星期的耳根不净,母亲的习惯是喜欢一次骂够,分期付款可是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
推开房门,老迈的父亲坐在梳妆台前的椅上,面对着门等她。
“爸,你怎么还不睡?”
“听到妳妈在念妳,我怎么睡得着!”汪父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涵涵,妳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为了什么事?”
汪思涵绽开笑容,感激父亲的关怀。“没事了,都是这件衣服惹的祸。”
那一次摔伤的膝盖,是父亲替她包扎的。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母亲罚她站在墙角省过,直到父亲收班回来,心疼地和母亲大吵一架。在包伤口的同时,她看到父亲眼眶里的莹莹泪光,口中念念不停说:如果得了破伤风,怎么办?怎么办……?当时,她双手环着父亲的颈子哭了,嚎啕大哭,父女俩就这样相拥而泣。
她永远忘不了父亲的眼泪,和那一天。
“这衣服很漂亮,把我女儿的美丽全表现出来了,有何不对?”他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女儿的美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绫罗绸缎对她的美丽不过锦上添花。
“老爸,你当然会赞美我,可是别人却说它低级。”父不嫌子丑,就算她满脸樱亲也会说是好可爱的满天星。
“是谁这么没眼光?”他气呼呼的问。
“说来好笑,我不认识他。”她耿耿于怀。
“不认识的就别在意,相信妳认识的人说的。”汪父劝慰道。
“妈也嫌它。”
“妳妈是吃醋,自己老了不能穿,恨不如妳。”
江思涵缄默。有时候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生的,有首歌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她可是一点都没感受到,母亲对她似乎是又爱又恨,时好时坏,是一种打过后心痛的矛盾情结。
为什么?三十一年来她反复问自己,答案仍是谜。
因为她确实是母亲怀胎十月产下的独生女,可是命运却像童养媳。
“时间也不早了,妳早点睡,明天请半天假在家补充睡眠。”汪父体贴入微。
“不行,公司忙我走不开。”自从父亲退休后,一大清早当她的闹钟,替她买好早点,再到华江桥下练外丹功,已是父亲不变的早晨作息。
“妳这个孩子,就是事业心太重了,搞到现在连个男孩子都没带回来过。”他可不希望女儿是个处处与男人争强斗短的女强人,平凡就是福。
“我要一辈子陪您。”她娇嗔的说。
“我还希望多个人来孝敬我。”他敬谢不敏。
“贪心。”
“睡了,再说下去天都亮了。”
“爸,你也早点休息。”
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汪思涵心底无由地升起酸意。七十四岁了,老来得女的父亲,不是福气是霉气,好命的人五十五岁就退休,较差的也在六十五岁享福,而父亲何其歹命,直到七十岁才放下肩上的重担。半生戎马,一次好心助人,落到无饷无屋的悲剧,识字不多的老军人,被开除军籍后的唯一下场,携妻带女四处打零工,漂泊了六、七年,总算找到了个稳定的工作,大厦管理员,薪水虽簿却固定,家就这样有了根。
所以,汪思涵不怪母亲嫌贫爱富,因为苦怕了;也不怨母亲反复无常,因为她拖累过母亲。母亲足足小父亲廿岁,年轻到应该拥有花样青春的,要不是骨肉情,以母亲的美貌,不难改嫁个更好的男人,过好日子。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父亲、母亲、她,三个苦命人。
☆☆☆☆☆☆☆
汪思涵一大清早赶到公司,却发现有个人比她更早到。
这个人竟是平日昼伏夜出的辛人杰,老板。
汪思涵直觉想到,今天准定会变天,青天闪霹历。
“思涵,余先生昨晚打电话来这儿,不准俪佳人刊出他的专访。”辛人杰坐在办公桌桌沿说,手上玩着俄罗斯方块,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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