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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的一生(9)



“就等你这句话。”她大乐。“把长裤卷一卷,帮我家嘟嘟洗澡。”

“嘟嘟,是狗的名字?”他声音空空的,像被金光党放了迷药。

“嗯。”

“我对狗过敏。”

她刁难他,“嘟嘟等于是我弟弟,我妈的第二个孩子,你不喜欢它,行吗?”

他愁眉不展,如鲠在喉地说:“我讨厌那种拚命滴口水,舌头又收不进嘴里,见人 就舔的毛茸茸怪物。”

“我家的嘟嘟,完全符合你所有讨厌的事项。”她窃笑声不断地说:“别拖了,嘟 嘟在后阳台,你牵它到浴室里,先冲凉,再用绿野香波帮它洗澡澡。”

接著,浴室里不断地传出人狗齐叫的热闹声。

程瑶站在浴室门外大呼小叫,“对了,你想好今天要看什么片子?”

“全听你的。”他用吼的回应,盖过狂叫的狗吠。

“看狗在说话。”

“天啊!”

第三章

爱情,不来电时,是阻塞的排水管,一滴水也甭想通过;来电后,是畅顺的排水管 ,流水不但直达下水道,更可俯冲大海的心脏。

经过一天腰酸背痛的折腾,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宋展鹏突破了程瑶的第一道防线 ──视之不理,来到第二道关卡──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于是像个朋友般,邀她上剧 院、逛书局、压马路,幸运地在喝了两星期的白开水后,过斑马线时,一个冒失的骑士 突然右转,差一公分就撞上程瑶,还好他及时拉住她那冰冷的小手,一路保护她到夜晚 结束,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改变他一生的十字路口──民权东路与复兴北路的交界,带他 敲开第三道门──蝶恋花。

蝶儿怎样恋花呢?宋展鹏不知道该拿什么采蜜,爱这篮子太重了,那四片单薄的翅 膀会被折断;钱这袋子太脏了,花会被铜臭味薰谢,其他如幽默、英俊、温柔……所有 法宝出尽,仍然不见伊人点头。

于是,他常在她家门口徘徊,等待天……赐良缘。

又过了一个月,大家照常上班,除了左威豪照常迟到。

企划一课主管终于忍无可忍,给予他严厉的口头警告,要他好自为之,免得年终考 绩吃小丙,红利吃大亏。

左威豪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直觉告诉他:有人暗中整他。

是谁呢?恨他的人,保守估计有公司总人数的一半强,比他丑的男人和得不到他青 睐的女人都是;可是从中挑选有能力整他的,只蹦得出一个人。

是的,一定是她,未来的总经理夫人。

在百年前的西洋传统里,两个男人夹个女人是要以手枪决斗来博取女人的心,眼前 的情况虽然不尽相同,但是决斗都是由女人挑起的,而枪在命运证人大小眼的分配下, 他得到把老来福枪,而总经理则是管核子炮,注定他被轰得体无完肤。

左威豪不甘心成为程瑶的脚下石、阶下囚,向来只有女人为他哭,没有反例。趁她 今天上晚班,习惯性地提前二十分钟到男宾止步的更衣室化妆时,讨回公道。

程瑶从镜中反影看到他阴森的脸,惊愕地说:“你不能进来这儿,出去。”

左威豪见她形单影只好欺负,皮笑肉不笑地说:“需不需要张生为莺莺画眉的服务 ?”

“滚出去。”

他拉开椅子,迳自坐下。“小心!长了鱼尾纹,会被老板打入冷宫的。”

她一本正经,“你再不走,我叫保全人员进来请你出去。”

“叫总经理来不是更好!”

“杀鸡焉用牛刀?你的身价不够格,他也不会纡尊降贵。”她牙尖嘴利地。

“也对,像我这种卑微的人,有如用过的草纸,丢在马桶旁的篓子里,贱得不屑一 顾。”左威豪对镜自嘲。

程瑶落井下石地说:“知道自己贱就好了。”

“你说什么?”左威豪气得额上青筋暴现,手紧握成拳头。

危险的光圈虽然罩在头上,她还是敢说:“我没说什么,只不过重复你的形容词。 ”

左威豪从来不是个君子,也有过打女人的前科,他决定狠狠地、重重地教训那张惹 祸的嘴巴。

千钧一发时,谬以婕推门进来,夸张地喊道:“左威豪,你变性了吗?”

门声使左威豪做贼心虚地吃了一惊,怒气顿时收敛大半。“那岂不是抢走像你这样 丑女的风采,害你嫁不出去,比我当男人时更恨我。”

“唉,我还以为你的报应到了,被剪成颠鸾倒凤的太监。”谬以婕不甘示弱地反唇 相稽,“原来老天爷还在蒙头睡大觉,尚未替人间主持公道。”

看到帮手来了,程瑶继续未完成的妆。

“我要是做了宦官,可是女人的一大损失。”他大言不惭地说:“凡是受过我雨 露的女人,都明白这一点。”

“对,我听魏纯芳形容过,你是面条,站不起来。”谬以婕恶毒地接口。

“那个女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左威豪暧昧地说:“为了取信于人,我可以 牺牲自己,照亮你。”

谬以婕被激红了脸。“左威豪,你去死!”

左威豪一扫在程瑶那儿撞到铁板的阴霾,从谬以婕这儿扳回一城,乐得露出小人得 志的嘿笑。

程瑶嗅到风向不对,停下正在化妆的手,天外飞来一笔地说道:“有人提到照亮, 是不是在说越燃越短的蜡烛?”一语双关。

谬以婕又抖起来,佻挞地说:“如果你的报应还没到,来这干嘛?偷窥?”

“我是光明正大地来和程瑶叙旧,等一下就走。”

“一下是多久?我要计时,超过一秒我就叫非礼。”谬以婕挽起袖子,聚精会神地 看手表。

程瑶先发制人地说:“不要的烂抹布,你还是回垃圾山,乖乖等著拾荒者捡回去, 当……还是抹布一条。”

“啧,啧,人有了靠山,连天皇老子都不怕。”左威豪嘴角都扭曲了。

“山怎么靠?椅子有靠背才舒服。”她气死人不赔钱地说:“天皇我亵渎不起,老 子在天上,我每年都拜。”

左威豪犹做困兽斗地说:“好,我们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暗箭伤人?”

“伤你哪儿?你哪儿中伤?还是中镖?”

左威豪情绪失控地掴了程瑶一耳光,激动地咆哮,“这是你自找的。”

谬以婕冲动地和左威豪扭打起来,引起不可收拾的混乱。

这一巴掌的风波,飞也似地传到一星期一次的主管会议中,正在主持会议的总经理 耳朵里。

事后,谁是通风报信的人?竟然成了悬案,没人知晓。

话说回来,宋展鹏当时的反应,吓坏了在座的主管,感觉上那一巴掌像是结结实实 地落在总经理脸上,气得他烂手中盛满热水的纸杯,热水滚烫的温度似乎烧不伤他的 手,却烫红了他的脸,继续煮沸,直到青烟从他头上冒出,这才知觉愤怒已到要杀人的 高亢中。

没有人敢上前关心他的手伤,他忍耐了一分钟,大家都知道他在挣扎公私之间该如 何仲裁,这一分钟里,每个人都屏息著,像没背氧气装备的潜水夫在深海中憋气似地, 好不容易一声散会,大家这才窜出水面,拚命吸气。

左威豪玩完了。大家都这么认为。

宋展鹏疯了似地冲出会议室,秘书已在门口久候多时,指著总经理室,悄声细气地 说:“她在里面。”

进门时,他以为会听到哭泣声,结果没有,她正在用冰块敷脸消肿,低声欷吁。

“我来。”他蹲在她跟前,轻柔又带些强横地接过包著毛巾的冰块。

程瑶打落门牙和血吞地逞强说:“你们男人天生力气大,打起人来真要命的痛。”

“不是你们男人,会打女人的是孬种,不算男人。”他轻藐暴力。

她失魂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丑。”女人在乎的事,永远是美丽。

“怎么会!”他倏地亲了下她没冰敷的另一半脸颊,疼爱地说:“瓜子脸美,圆脸 也有圆脸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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