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从全身袭来的冷意和眩晕感。

“加拿大！”

“波本……原来是你啊。”

他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快速跑到了朝日奈的身侧半跪倒在地，想要查看他的情况，然而却看见原本垂下眼睑倚靠在墙壁上的白发青年不知何时抬眼望了过来，朝他露出了一个散漫的微笑，声音轻而飘忽：“虽然你来得稍微晚了点，不过不用担心哦，卧底已经被我干掉了。”

——朝日奈已经死了，他来晚了一步。

西海晴斗看向降谷零。

金发黑肤，向来沉着稳定不露丝毫破绽的青年此时看上去堪称狼狈。

金色的发丝凌乱的贴在沁出了汗的额角，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快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脸色发白，灰蓝色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胸膛的起伏剧烈极了。

身上似乎还受了些伤，衣服上还沾了不知道从哪来的许多灰尘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血迹，甚至还没干透。

“君度！你——”

降谷零猛地回头，想要说出的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迫止住了话语，胸膛猛烈地上下起伏——他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的话，他会忍不住痛骂、甚至与君度打起来。

朝日奈已经死了，他不能再让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

“波本，你这是一路跑过来太累了么？反正也已经结束了，那就趁现在休息一会好了。”

西海晴斗随口胡扯着，假装看不出来他这完全是被气的，将手中的伯莱塔握紧，半直起身体离开了身后靠着的墙壁，声调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懒散：“可惜他的手机在刚刚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这么高的距离，虽然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但估计就算找到了也早就摔坏无法查看里面的内容了。真是让人扫兴。”

降谷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西海晴斗上前一步走到他的身前站定，而后微微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温和而真切，面不改色地开口提醒他：“我知道波本你和加拿大之前在组织里的关系一向不错，估计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来自日本警视厅的卧底吧？记住这次的教训吧——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最好记住，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很多看不见的危险都来自身边。下次，可不要随便再对什么人付出真心与信任了。不值得的。”

君度的声音音色温柔清澈，说话的语调慢吞吞的，语气也不像是从前一贯的嘲讽，更像是在对他进行温和而好心的劝告，显得很是情真意切似的——更见鬼的是，大抵是脑海中的思绪过于纷杂，在某一瞬间，降谷零居然从君度那双从来都冰冷无情的金色眼瞳中看出了一丝温和的悲悯。

降谷零怀疑自己是眼花出现了错觉。

这也、实在是太可笑了点。

他是从什么立场里和他说的这些话？

降谷零放在大腿一侧的拳头握紧，手背上崩起的青筋隐藏阴影里，心中的怒火剧烈地燃烧着。他死死地咬住牙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唔，那我就先走了，琴酒估计还在那边等着呢。”

西海晴斗冲他点了点头，直起腰转身离开了天台，黑色宽大大衣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看上去真的好狼狈，好像一只流浪猫诶。】

西海晴斗一边下楼一边在脑海中和系统感慨。

而且还是那种因为在外流浪看上去特别凶、还特别能打的猫。

【这下子他估计要恨死我了……再不走我都害怕他会生气到失去理智，直接在天台上干掉我。】

【宿主不要贷款污蔑。】系统说：【他刚刚根本没有拿枪，也没有要动手的动作。而且原作里降谷零也没有干掉赤井秀一。】

【比喻和夸张，这些是人类适当的修辞手法，系统你怎么还没懂啊。】西海晴斗叹气，【而且赤井秀一可没有说过像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西海晴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刚刚对着降谷零说的那些话，虽然他的确是出于好心，但降谷零可绝对不会那么觉得。他又不知道玩家还有一层“组织卧底”的隐藏身份，他的那些话估计听在降谷零的耳朵里跟嘲讽没什么区别。

还是效果拉满了的那种。

果然还是说实话最能扎心。

西海晴斗毫不怀疑，刚才有那么一刻，降谷零绝对是有想过想要在那里直接杀了他的。

……总之，不管是为了降谷零好还是为了他自己好，他觉得自己还是早点离开要更好。

系统还是不太理解。但这不妨碍它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宿主你刚才为什么向他不解释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卧底么？】西海晴斗嗤笑，【别的也就算了，断线卧底的身份有什么好说的？苏联都没了几年了，就算说了也得他信了才行。但是你看降谷零的样子，会是我说君度是卧底他就会点头相信的人么？】

【这既也不符合“君度”的人设，而且卧底这种身份吧——主动对人说出来就显得很掉价且廉价普通，就算出现在了漫画里，也没什么好的。这次说这么多就够了，以后又不是没有别的机会。】

与其自己说出来，不如让人“猜”出来。

一次性说太多纯属画蛇添足。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再做那种多余的事情了，适当的谜语人……啊不是，适当的留白反而会更加合适。

西海晴斗自我评价着，今天的这一番表演他大概可以给自己打个9分——满分10分的那种。

剩下的一分扣给论坛和漫画——还不知道漫画里会把他画成什么样呢。

降谷零跑过来一路追着他和玩家来了，春川公园那边少了他一个，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起码另一边的爆炸还是按时炸了的。

琴酒的收尾工作做得也很顺利，虽然水林建一身边的警卫翻了一倍、身边还多出来了几个身形和他相似的“替身”，但水林建一自己不争气地露出了马脚，琴酒的子弹还是准确无误地在他离开的时候穿透了他的脑袋。

西海晴斗开着车回去给他打过电话的时候，琴酒和伏特加都已经在另一边一个新的安全屋里了。

“已经回去了？那我把你车也开过去好了。你那边有没有吃的？”

“只有压缩饼干和泡面。”

电话里传来琴酒低沉冷冽的声音：“你那边也都解决了？除了加拿大之外，波本的情况呢？”

“一切正常，就是波本可能要有点心理阴影了……也不知道加拿大之前有向他套过多少话过。”

西海晴斗语气自然，“就是可惜了他的手机被扔下了天台没能找到，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组织的机密……死的太快便宜他了。”

“真的没有问题？”琴酒语气更沉了点——西海晴斗的声音“不太对”，他的情绪不怎么好。他听出来了。

……彼此太熟有时候就是这点不好，对于对方了解太多，太容易发现对方身上的不对劲。

西海晴斗眨了眨眼，将脸上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啊，有。我亲爱的搭档，给我准备点吃的吧，就现在。不然我要饿死了。”

他有精无采地叹了口气，“我可是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一口饭呢——对了，不要泡面和压缩饼干。”

“倒是你那里，居然也没出问题？”

“当然。传递了那么多消息，还不是没能保下任务目标的性命。”

琴酒果然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因为饿了，这样的前例也不是没有——做完任务就摆出一副心情不好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他还以为是他任务失败了，结果其实只不过是他在恶作剧。

他哼笑了声，俨然心情不错：“苍蝇再烦人也不过只是苍蝇罢了。”

琴酒很轻易地打消了怀疑。这次，他也和之前一样轻松地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