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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舞春风(5)



只不过,脑子向来精明的大侄子会想对人家开出什么条件?他很好奇,但可确定的是,绝对不是请人家小姐飞到日本来当台籍女佣。

“我知道。”看着叔叔离去,他想,叔叔的赞成与否,并不是绝对必要,因为他既已决定了一件事,就不允许他人否决,但叔叔爽快地饶过了他的避而不谈,且不加以深究,多少能减轻他心中的犹豫,尤其,计划中的另一个要角比睿智开明的叔叔更为难缠哩!

呵,想想,事情若是进行顺利,再不久,那总喜欢张大嘴巴打哈欠的小精灵就会飞到日本来,石黑疆介长长的将沉积在胸口的莫名情绪叹了出来。

不知为何,原该只是生命浅浅的一页记忆,却因叔叔的一通电话内容而蓦然揭开,然后,一点点的在脑海中加深了曾占据思绪的一颦一笑,爱笑、易怒,又蓄满丰富生命力的青春脸庞。

按下话机上的键,他嘱咐着另一间办公室的助理,“河内小姐,叫家展过来一下。”

扔开笔,石黑疆介双手交握在脑后,仰望着纯净的天花板,眼底慢慢的浮上那年在花蕊续纷的桃花两幕里,一双晶莹欲滴的闪亮眸神缓缓地迎向他的凝视……

☆☆

世界未日大概也不过是如此!

蔡家三口排排坐,三双纯善、老实的眼睛……其中一双多了丝明显的警戒,疑惑的视线全都投向客厅里靠墙的那张藤椅。坐了十几年的老藤椅没坏,也没什么异样,他们看的是稳当端坐在藤椅上头的那个男人。

近午时分,这个叫林家展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们院子里,递了张设计精美、纸质极佳的名片,修长中等的身子微弯,带着诚恳且沉稳的微笑,咬字清晰的向他们解释他的来意。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温和,可就在他话甫说完的刹那,向来安宁清静的山林空气,因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而掀起了燥热且汹涌的波涛。

“你……确定没找错人?”小心翼翼地,蔡含文再问一次。

白净斯文,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的林家展朝她挑了挑眉,俯首检视自己手中的文件,再望向沉默在一旁的蔡家之主,“你是蔡介宗先生?”

蔡介宗点点头。

“紧临福寿山农场的那处果园是蔡先生您名下的?”

蔡介宗再点点头。

“条件既然都吻合,那就代表我没找错人。”客气的对他们一笑,林家展将手中一本薄薄的合约推到满脸惊诧的一家三口面前,“我先前向你们解释过的条款全都列在上头,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我们有几天的时间考虑?”

“两天。”望着蔡合文,林家展笑得更和善了,也笑得不掩好奇。

老板会派他出马,除了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会讲中文外,也因为他所向披靡的办事能力。只要是交到他手中的事情,除了完成,不曾有过第二个结果。他有耐心、有毅力,更有高人一等的聪慧头脑。

正因为如此,老板会将这种算不上要件,也绝非重量级的投资案交给他办,别说公司里一些高阶的主管人员全都满头雾水与疑惑,连他这个当事人都是在跟老板确定了两次后,才敢相信。

拿到文凭后,他踏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石黑疆介给的,这份工作,他一做就是十年。石黑疆介是个好老板,该严肃、该松散、该紧、该放,全都拿捏在石黑疆介运筹帷幄皆属高超的企业手腕里。

石黑疆介善待属下,也获得属下的忠心,所以,相处近十年之久,他虽不敢自称老板肚里的蛔虫,但好歹也将每个月拨高额薪资到他帐户的头头的心思摸清了七八分,这回,做事沉稳踏实且思绪稠密的老板,竟会因为一件不足挂齿的投资琐事而偶尔闪神,甚至在他们进行了几个月的并购案已接近签约的最重要时刻,调他出来办这种小事,可见老板相当重视这件事。

不知道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姐跟老板是什么关系?他好奇,几个知晓内情的同事也很好奇,因为摆明了,蔡家的独生女才是老板的目标,投资、资助蔡家果园只是个幌子。

“那这两天,你要住哪儿?”蔡母向来爱散播同胞爱。

林家展没有回答,他还在发着愣。

“请问?”

等了几秒,仍引不起来者的注意,三双神似的眉头不约而同地全拧了起来。

“咳……咳咳……”瞪着他,蔡含文用力地咳了几声。

拜托一点好不好?眼下他们聚精会神谈的事情是有关他一家三口生死存亡的大事,这男的发什么呆?蔡含文暗忖。

“呃,对不起,刚刚想到了一些公事。”第一次,他竟然在工作之际分心。啧,一定是被影响力无远弗届的老板连累的,“还有什么疑问?”

“你住哪里?”

“啥?”微怔数秒,林家展又咧开嘴笑了,“我家在台北。”

“呀,你是台湾人啊!”蔡母恍然大悟,难怪这少年家国语那么标准,“我还说怎么国语说得这么好哩。可是,我不是问你这个啦,我是问,你要给我们两天时间考虑,那这两天,你要住哪里?”

“还没决定。”他向来不为这种琐事伤脑筋。

“干脆住这里好了。”

“什么?!”

“反正,你再两天也要等我们的答案,干么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林家展睁大眼,“呃,这……方便吗?”他不是客套,是真的怕打扰人家。

“有什么不方便,我们有的是空房间。”客人还在犹豫,蔡母就已经转向女儿,“阿文,待会儿将后面那个房间清一清,知道吗?”

“唉!”垮着脸,蔡含文点点头,她没有举双手双脚投反对票,因为,那只是浪费时间、体力跟精神罢了。

没办法,妈妈天性好客,可偏住在梨山山上这处荒郊野岭,除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外,实在是没什么机会让她广结善缘。况且,做娘的都开口邀人住下了,做女儿的当然也不便当坏人。

可是……忍不住的,她又叹了声,基本上,妈妈是个风评一级棒的好女人、好邻居,惟独骨子里就是严重缺乏母爱。

去年,她的脚骨都碎得差点得当一辈子的独“脚”兽,妈妈都能狠下心,径自去忙果园、忙敦亲睦邻的杂事,任她自生自灭的窝在家里养伤了,更遑论如今已经又能活蹦乱跳的她。

啧,若不是果园的经济情况一天坏过一天,教人实在是狠不下心离开家里,更不忍接过爸爸递给她的那笔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经包袱款好,回学校复学了。

看得出来蔡小姐应声应得很勉强、很无奈、很令人发噱的冒出了一脸的哀怨,林家展很想笑,但他没笨到明目张胆地笑出来,怕这一笑,现成的落脚处就没了。

他很有意愿在这里住个一、两天,不是为了省那笔住宿费,是为了能多了解这个让老板费心思的女人。

据他所知,能让老板亲自钦点的女性同胞没几个,更正确的说,是不曾听闻过半个,所以,蔡家小姐的存在性更是弥足珍贵了。

“我能不能请你说清楚一点,你们老板希望我到日本做什么?”不自觉的,蔡含文的眉拳又拢了个川字。

有机会的话,得跟这男人的老板打打小报告,啧,他这个员工不太尽责哦,在谈事情时老会分神。

“喔。”推了推鼻梢的眼镜,他目光坦然地迎向她的逼视,“是当我们老板他弟弟的老师。”呵呵,蔡小姐似乎对他颇为不满,但,他不怪她,谁教她眼尖的又捉到化在刹那间的闪神。

“我没听错吧?”蔡含文不可思议地问,她?当人家的老师?嗤,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要我去教他弟弟什么?”

“中文。”

“什么?!”就算人家要她去把风、抢银行,也绝不会比这个更教她吃惊,“请再说一次?”这种事,他们该去我个中文系的人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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