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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里(43)
作者:东以野 阅读记录
“我没听错吧,有人刚刚登堂入室,就想着代替老爷子,做整个谢家的主了?”
来人是谢家旁系中的一员,因为血缘太远,算是整场宴会的边缘角色,被指派过来催促进度,提醒即将开场。
麦穗只记得她姓叶。
几经周折,叶女士自认找到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又捏住一条对方攀上高枝后,试图染指权势的把柄,站在距离五步远的位置,两手环胸,居高临下望过去。
或许她并不想闹事,而是因为受够了上位者的冷眼,急于在寻找到的弱小势力身上寻求精神慰藉。
可麦穗两人迟迟未有伏低做小的姿态,让叶女士本就脆弱的自尊心大受打击,气急败坏开始发作,不依不饶要去谢际中面前评理。
口出妄言惹了祸,花旦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别害怕,我来解释,谢老爷子花了那么多钱在我们身上,不会因为芝麻大的事重头再来的。”
分明在害怕,还逞强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麦穗心中像出现一片干涸草地,被这几滴雨露抚平先前的大半开裂缝隙。
“不用,这是冲我来的。”麦穗郑重其事向她解释,不是为了宽慰,事实就是如此。
叶女士仅是一把趁手的杀人刀,被真正的幕后主使挑唆几句,又刻意营造机会,让她来后台撞见麦穗,这才造成了当下的局面。
深究起来,麦穗也只能算作被打的那只出头鸟,他们的最终目标,是站在她背后的谢冯笙。
叶女士的级别够不上在谢际中跟前搭话,她也没想到已经走到大门口,身后两人仍面色如常,毫无畏惧,这可让她犯了难。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故作镇定,拉着两人来到人满为患的会客厅,清了清嗓子,将听到的话嚷嚷给交好的几位妇人。
与此同时,二楼书房里。
身姿曼妙的女人坐在正对办公桌的沙发上,一条胳膊支起,慵懒倚靠在红木扶手。
没安分几秒,重新挺直后脊,大咧咧吐槽:“这么硬,有机会我一定换了它。”
闻声,谢冯笙眉心微蹙,头也不抬下逐客令:“无聊就下去待着,那里是你混得最风生水起的地盘。”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女人冷哼一声,白皙胳膊扬起,将手举至百叶窗投射进来的柔和光线下,欣赏新做的美甲。
“我被谢家赶出去这事圈子里谁不知道,现在下去,那岂不是把话柄送上前给人去笑?我又不傻。”
“我在忙正事,你想在这里躲着就安静点。”谢冯笙严肃而冷峻地丢下这句话,女人知道这是他下发的最后通牒,撇撇嘴没再吭声。
平静环境被微弱振动打破,如同扔进许愿池的一枚硬币,声音不大却激起涟漪水花。
握着钢笔的手再度停下,女人赶忙撇清关系:“冤枉,这可不是我。”
“你心虚什么?”
‘咔哒’一声,钢笔盖子被扣上,谢冯笙自口袋将手机取出。
瞥一眼内容,他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怖,紧抿的薄唇透露出心中的怒火。
老板椅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粗糙响动,谢冯笙急匆匆站起身,将搭在椅背的西装外套取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下楼?”女人亦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细想便知缘由,“你带来的那位小朋友在楼下被刁难了?”
壁柜上的沙漏刚被人翻转过180°,谢冯笙点头,不愿浪费时间应付。
多逗留一秒,楼下的麦穗就要多被为难一秒。
深知他心急,女人却抬手拦住去路。谢冯笙面色不虞,不耐烦望去,听到对方解释:“往大了说,都是女人堆里的事,闹到你出面不合适,还是我下去吧。”
麦穗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如此不体面的场景。
为了不给谢冯笙惹事,她和花旦抵肩而立,像两只弱小且无助的鹌鹑一样,被人肆意内涵数落。
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听上去悠然自在,麦穗不抱任何幻想,无声哀叹:又来一个。
“叶太太,您是咸鱼翻身把歌唱,跑来这里教训人?”来人动静颇为浮夸,麦穗无端回忆起红楼梦中,关于王熙凤初登场的描述。
她正想着,一只手搭上肩膀,细看纹理便知保养得极好。
张扬玫瑰香随鼻翼翕动钻入鼻腔,麦穗讶然抬头:这是谢冯笙帮她找来的救兵?!
那日宴会结束,麦穗才在谢冯笙那里得知她的名字。
谢檀温,谢冯笙大伯谢平城的女儿,一位离经叛道的奇女子。
半年前做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出格事,为了平息谢际中的怒火,谢平城声称谢家不再有这个女儿。
权贵之家,孩子的容貌自不会差。
谢檀温也是浓颜系,比麦穗少一分如冬日寒梅般的冷,唇角挂着浅淡弧度。或讥讽或欣愉,哪怕口中说着冒犯的话,亦让人无法真正同她动脾气。
来时那句嘹亮问候,将所有注意力吸引过来。叶夫人见此,顿觉丢了面子。眼看平时和自己不对付的妇人开始小声议论,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传入耳。
她再忍耐不住,松开紧咬的下唇,辩驳:“谢小姐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将事实真相点出来,到您口中怎么成了教训?反倒是您,明明扬言离开谢家,却又来这里不分青红皂白给人扣帽子。”
谢檀温视线在场内扫过一圈,轻啧一声,腹诽打这种低端局没意思。
低头靠近麦穗耳侧:“谢冯笙敢带你过来,这样的场面能解决吧?授权我带来了,放心大胆地开始吧。”
麦穗了然,直直看向强撑着维持镇定的叶女士,如同瞄准目标的毒蛇,眼睛里淬着寒:“您所说的句句属实,是指把听了一半的话掐头去尾,再融合自己的理解,然后讲给旁边这几位太太听,企图利用舆论达到羞辱我和旁边这位姐姐的目的?”
叶女士对谢檀温还有所忌惮。
谢檀温毕竟是谢际中的孙女,能经过保安重重审查进入谢家祖宅,证明所有流言蜚语不过是一时气话,她自然得罪不起。
可是麦穗不同,一个跟谢家毫无关系,靠着公益慈善计划,才从穷乡僻壤的山城跑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叫嚣?
谢檀温不再搭腔,叶女士原本熄灭的气焰再度燃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你可能现在只是说几句擦着边的话,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出狼子野心,我们只是这之前给你提个醒,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这话你们更应该说给自己听吧。”麦穗态度不卑不亢。她明白谢檀温不欲多言的原因,甚至现在还有了几分感同身受,来来回回讲一些车轱辘话毫无意义。
麦穗略思考几秒,直点要害:“叶女士,我不想再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争论。您与其在这里讲废话,不如好好动脑子想想,那位在背后撺掇着让你生事的人,究竟有什么意图,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最后几句话麦穗刻意压低了声音,这种模糊的暗示更容易让人信服。
对听风便是雨的人来说,尤其有效。
叶女士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而后陷入沉思与怀疑。
正巧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自二楼慢步走下,领带打成温莎结,左侧别一枚镶嵌暗红宝石的飞鹰胸针。
古板沉闷的黑西装被他穿得极具个人风格,细看面容,竟与站在身侧的谢檀温有几分相似。
男人端着温和语气,与提前落座的叔伯问好,视线触及谢檀温时,眉骨不受控制抽动几下。
“你这打扮,像什么样子?”
第27章 赐我樊笼
谢檀温一身米白色休闲运动装, 在满室衣香鬓影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她站在麦穗侧后方,轻捏起一支斜插在昂贵青花瓷瓶中的牡丹花把玩,颇为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