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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里(18)
作者:东以野 阅读记录
本就湿透的衣服吸满滚烫热水,如同一张蛛网,裹住她的灵魂,束缚她的皮肉。
她仰起下颌,逆光去看,钉在一侧墙壁上灯泡昏黄,时不时因为接触不良,闪烁几下。
在外面那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口中,这里大概是破败简陋的,根本没法下脚,更别提住人。
不知过了多久,麦穗将控制花洒的水阀关闭,两只手同时覆盖在脸上,将水痕抹去。
她看了看刚刚脱下来的,已经湿透冷透的衣服,又看了看方才谢冯笙塞给她的那件白衬衫,不知如何是好。
淋浴间斜上方留了四四方方一个洞,装上可以推开的玻璃,此刻虽然已经关闭,但还是留有一道缝隙。
有风吹过,麦穗赤.裸着身体,打了个寒颤。
她没拿换洗衣物,也没有可以用来擦干身体的毛巾。
“嘭——”
一道关门声响起,谢冯笙在她冲洗的间隙外出,又恰到好处地赶回来,这样的巧合让麦穗捏着衣角的手收紧,本就白皙的指尖更加了无血色。
脚步声不断靠近,塑料袋摩擦发出稀碎声响,紧接着淋浴间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洗好了?”他问,“我把袋子挂在门把手上,听到我走远,你再开门拿。”
门外那人没想着她会回答,自顾自把袋子挂在说好的位置,转身离开了。
淋浴间的玻璃厚重,有磨砂凸起的印花,相连的狭小客厅开了灯,将他的身影投映在这片玻璃上。
麦穗满怀踌躇,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光与影在她胳膊上照出黑白分明的影像,她并未在意,将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快速取下,拿了进去。
他平日里看上去便沉稳可靠,好似天生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掌控力,将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只是麦穗没有想到,在给女孩子买衣服这方面,谢冯笙亦有涉猎。
塑料袋外侧附满水珠,一颗一颗延拉成缕,坠落到深棕瓷砖地板上。
屋外风雨如初,商店小铺基本都已紧锁门窗,他是怎样买到这些必需品的。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卖家阿姨的八卦目光,坦然镇定说出自己来买女式贴身衣物。
麦穗磨蹭一阵,终于把衣服换好,慢吞吞将淋浴间的门打开,走了出去。
“你困就先睡。”
似是为了避嫌,谢冯笙只在刚听到动静时下意识回头,浅浅扫过她一眼,而后便克制住自己,将目光从她身上剥离隔绝,拎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走进淋浴间。
等他再出来,屋内只留了床边的一盏台灯,麦穗早已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彼时的谢冯笙脚步一顿,喉结滚了滚,深呼吸几下,缓步走至床前,心无旁骛掀开被子,闭眼躺下来。
旅馆的床不小,但挤两个人就有些紧俏。他们的胳膊触碰交叠,却仍各有四分之一的身体暴露在床沿外面。
轻阖的眼闭得更紧,谢冯笙剑眉蹙起,百般不适地调整身体,侧身背对着麦穗躺好。
在他身后,麦穗反复抿了抿唇,一动不敢动。
两人之间距离过于近,一点细微动作便会传递过去,被对方察觉。
她犹豫着,仿照谢冯笙侧转身体,面对着他挺直宽阔的背,这样一来,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尽数紧贴上他。
气氛燥热难言,麦穗兀自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动了动胳膊,在黑暗中轻蹭一下他的背脊。
“怎么了?”
男人声音与平日不同。
嘶哑,沉厚,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东西。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隔着一堵墙,只听到淅沥积水从屋檐瓦口流下来,撞上墙角的砖头,激起一个个小水花。
她支支吾吾,小声说:“你,能不能,转过来。”
谢冯笙无奈叹了口气,顺从麦穗的要求,面对面看向她:“现在可以睡了吗?”
麦穗没有回答,两人视线交汇,谁也没有率先移开。
在谢冯笙的注视下,她用胳膊肘支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绕过脑后,将垂落的头发尽数勾至一侧,而后缓慢靠近他。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不可察时,麦穗长且密的眼睫开始快速眨动,诉说主人的紧张。
她动作稍停,最后一次抿唇,闭上眼睛,快速靠近——
在谢冯笙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做完这些,她快速躺回去,好似了却心头大事,说:“现在可以睡了。”
“……”
身侧男人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猛地握住她平放在被子下的手,声线起伏,语调暴躁:“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我……”麦穗磕磕绊绊解释,“我只是想……”
因为羞愧,她只把话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部分,谢冯笙替她补充。
“报答我?”
谢冯笙想起曾经无意撞见的情景。
一块巨大风化石后,不着四六的黄毛小子凑到她耳畔,一只手放在嘴边,咧着嘴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黄毛小子的话惹得麦穗哈哈大笑,抬手去打他,反被对方趁机攥住细腕,一脸谄媚讨好,将她的手背拉到唇角,直直就要亲下去。
此后如何,谢冯笙不想再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好。”谢冯笙要被她气笑了,压着怒火,没好气地细数自己做的“善事”,“我带你出来,为你提供场所洗澡睡觉,还给你买衣服,你就这么敷衍一下?”
“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敢跟我躺在一张床上?要是换了别人,你觉得你还能跑吗?”
麦穗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虽明白自己有错,却免不得开始委屈:“那又怎样,反正我只是想还清,不想背着一身债。”
“想还清?行。”谢冯笙蓦地勾唇笑了,只不过这笑中带着苦,泛着涩,“我自己来收取回报。”
他说完,半侧身体压覆在她身上,于黑暗中攫取住她的唇。
那一年,麦穗十八岁。
第13章 赐我樊笼
那一刻,麦穗头脑是发懵的。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下意识攥握,想要抬起却被男人压制住,只能做出微弱无意义的挣扎。
她的心底是有些惧怕的。
曾经为了所谓的利益,麦穗辗转在各个于她而言有用的人之间,自认是可以称得上游刃有余。
但是现在,在面对支起胳膊,撑在她身前的男人时,那些自以为是的招数像是从她的记忆深处剥离出去。
她变得笨拙,变得呆滞,只能傻傻怔在原地,任由对方动作。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缓慢靠近,直至两人的唇相接触,彼此之间呼吸同频。
她终于意识到。
哦,他们在接吻。
又或许根本谈不上。
因为这个吻中,惩罚性意味更深。
麦穗虽不知正常接吻应该怎样,但一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的。
谢冯笙的唇密密实实盖过来,衔住她,舔.弄,吮.吸,嘶咬。
类似缺氧窒息感扑面而来,像是溺于山涧的溪流。水并不深,但她却挣脱不得。
谢冯笙带给她的,是一套中规中矩的纯白碎花睡衣,只是因为码数并不合适,套在她的身上有些松垮。
两人混乱动作间,最上面一颗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本就宽大的领口敞得更松,露出大片白皙脖颈,在黑暗中如同满地积雪般晃眼。
他们都看不清,或者该说无暇顾及,这白中泛着靡艳胭脂粉,好似雨后初晴,山巅云层间的昳丽晚霞。
男人的手指骨节明晰,牢牢锢住她的腰,呼吸间炙热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麦穗控制不住缩肩颤抖。
哪怕没什么与性有关的经历,她仍察觉到几分异样。谢冯笙的呼吸比最初粗重得多,两人身体相贴,她能感受到那明显的变化,隔着两层轻薄衣料,带着要将她烫伤的温度。
麦穗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另外的男人,他们的不成熟让她只想把他们称呼为“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