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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年致此生(56)
作者:珩一笑 阅读记录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对外表现出来的,都是不骄不躁,万事不挂心头的姿态。云淡风轻得就好似,成与败,于他而言, 皆不过尔尔。
故而,不了解他的人总会觉得, 他是尽得上天偏宠的天之骄子。
如果许年不曾和他有过那样一段,大概也是如此以为。
他们的确是一类人,所有的不甘、脆弱、忧愤,都藏在面皮之下。
社交场上,陈致依旧秉持那个风格。
不冷场,也绝不热络。旁人问什么,他看似答了,却句句是擦边球,无一直中要害。
聊着聊着,话题还是绕不开当年唯一和他走得近的异性——
“记得一开始你转来的时候,你跟许希坐一块儿吧,你俩现在还有联系吗?”
赶在陈致接话前,许年抢白:“没了。”
他淡淡瞥向她,眼中包含什么意味她没管,又补充说:“我,我跟陈致同学也是,很多年不,不见了。”
“是吗?前几个月,陈致你是不是还跟我问许希来着?”
这是说她嫁人的那个。
他到底向多少人打听她的下落?
陈致说:“后来偶然联系上了,毕竟以前跟许希同学同桌一场,想找机会叙叙旧。”
这是顺着她的话说的。
只有彼此知道,叙的什么旧。
普通同桌会接吻吗?
普通同学会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但表面上,他们就是相识而不相熟的状态。
秦伊今天也来了。
蔡心怡给很多留在阳溪的同学发了邀请,她是其中之一。原本她是不想来的,昨儿听说,蔡心怡还叫了陈致,临时决定过来。
她是好面子的人,不可能对曾经拒绝过自己的人念念不忘,就是想来亲眼看看,他现在过得如何。
以前陈致就是班里最引人瞩目的那个:高而帅,成绩优异,家里有钱。
物是人非,以为他潦倒没落了,结果今日一见,他反而愈发的耀眼。
更没想到的是,许希也在。
秦伊当初不喜欢她,但说不上讨厌。现如今,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漂亮得,让人有点妒忌。
不单是外貌,变化最大的是气质。
她虽不大出声,虽仍然结巴,但就是,脱胎换骨般的不一样了。
她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身上是一件白色高领打底针织衫,身段窈窕,而非干瘦。袖子向上撸,露出的一截细腕轻搭在桌沿,手里执着筷子,慢慢地吃东西,间或喝口茶。
偶尔有人话茬里提起她,她会抬头,浅淡一笑,再无半分自卑怯弱的模样。
不过……
秦伊眼尖地注意到,她拿错杯子了,右手边的是陈致的。
桌上小菜口味略重,咸,辣,当他口渴,想喝茶时,发现杯中已空。他略挑起眉梢,侧眸看她,像无声“质问”。
许年脸色一窘,想给他再倒一杯,手刚伸出,陈致左手拿走她的,一口饮尽,又去和旁人说话了。
两个空杯子放在一处,不分彼此。
她只得重新倒满,拿走自己的那杯。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甚至连眼神交汇也短得难以捕捉。
桌上聊天气氛正酣,除了秦伊,没有谁关注到他俩这段。
这像没有联系的样子吗?
秦伊没有贸然出声点破,欲再继续观察。
她看不见的是,桌布遮掩之下,藏着一段隐秘——
许年掐了下陈致的大腿,示意他别太过分。
他肌肉紧实,她那点鸡啄的力,掐不痛。他伸手抓住她的,脸还朝着别人,笑容恰当得宜,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他显然是存心逗她,料到她不敢闹出大动作。
十指交握,格外紧。
许年不习惯左手用筷,进退两难间,把手机拿到桌下,打字。
陈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
之橙烘焙:快放开我。
她余光瞥到他给她的备注。
X?XYZ?
陈致拿起手机,回:谁叫你来招我的。
她左手单手打字慢,过了会儿,他才收到新的。
之橙烘焙:之前你不是答应我,猜到你微信名,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吗?还算数吗?
XYZ:当然,我从不诓你。
之橙烘焙:希与致,是不是?
XYZ:是。
之橙烘焙:快放开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致松了手,低声说:“仗着我对你好,滥用奖励啊?”
许年不予理会,手都被他攥痛了。
没过多久,开始陆续上菜。
穿马甲的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说:“先生,麻烦让一下。”
陈致搬椅子挪了点位置,旁边留出一个缺口,方便上菜。
这样一来,他就和许年挨得更近了,她夹菜时,胳膊难免撞上他的。
但左边的男同学她又不熟,避无可避,于是小声跟陈致说:“你,你碰到我了。”
陈致无辜:“我又没动。”
许年喉头一梗,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叫他把胳膊往里收一收。
他笑了下,抽开手,让她安心吃东西。
不管是什么聚会,许年都是话最少的那个。但她和陈致坐一起,没法做到存在感最低。
她夹在两个侃侃而谈的男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为了避免起身,她干脆只夹外沿的菜。
陈致发现了,并且还能在聊天中,分得出神问她:“同桌,你想夹什么,我帮你。鱼不错,没什么刺。”
一副热心肠的口吻。
好几个人都听到了,她不理就太拂他面子了。
许年静了静,不得已,说:“谢,谢谢陈致同学。”
他抽了张纸擦了擦手,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腹处的肉,蘸了蘸汁,放到她碗里。
她吃鱼最喜欢那儿,因为脂肪厚,肉质最嫩,但一般大家都是默认先从脊背处下筷。
以前吃饭,他总是先把鱼翻个身,把那块让给她。
离她远的菜,陈致各夹了一点,不多不少,够她尝个鲜,不至于腻,又问:“还要什么吗?”
“不,不用了,谢谢。”
“不客气。”
努力地扮作不熟,但不知是他演技太烂,还是压根没想好好演,很快露馅。
蔡心怡和她丈夫来招呼他们。
因为她怀孕了,不能喝酒,杯中盛的是牛奶。
“我们班同学好久没有聚得这么齐了,许希和陈致第一次跟咱们聚,先敬他们一个吧。”
陈致遥遥一敬,微笑道:“客气了。”
有人问:“蔡心怡,你预产期多久啊?”
“四月中旬。”她笑吟吟地说,“到时候请你们吃我儿子满月酒啊。”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查过了?”
蔡心怡笑而不语,默认了。
“好家伙,我记得上次吃你女儿满月酒,也就前年年底吧,这才多久,送你多少份子钱了都。”
“等你结婚,我肯定包个大的。”
“你女儿呢?”
蔡心怡抬手唤道:“妈,抱悦悦过来,让她叫叔叔阿姨。”
她才一岁多,说话口齿不清,看着倒是可爱,穿着粉棉袄,肉嘟嘟的粉团子似的。
他们逗了一番,哪料小孩子怕生,一下子哭出来,被她外婆抱走哄去了。
“你女儿才这么点大,就着急生二胎啊,带着不累吗?”
“嗐,她奶奶想抱孙子,趁年轻,身体好恢复,就要了嘛。”
蔡心怡丈夫暗地里拍了拍她,她说:“那你们吃好喝好啊,我们去下一桌了。”
许年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坐下闷着头吃菜。
陈致对她情绪变化很敏感,凑近了些,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