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何年致此生(47)
作者:珩一笑 阅读记录
“赵小姐客气了。”
许年插不上话。
后来陈致去阳台接电话, 她才知道他帮的什么忙。
赵雯雯说,林政追她的时候, 百般好,万般哄,结婚之后,才暴露本性。
他这人性情多变, 尤其是喝了酒后, 上一秒还抱着她你侬我侬, 下一秒就大发脾气摁着她打。
“为,为什么不早点离婚?”
“我之前恋爱脑,想着他能变好。但他工作不顺利, 常常回家冲我发脾气, 摔碗摔杯子的,我受不了, 提离婚,他就去我娘家、我单位闹。”赵雯雯叹了口气, “我也是怕了他。”
前几个月,陈致辗转联系到她,说他可以找律师助她离婚。
一开始,她自然怀疑他的意图。
非亲非故,谁会好心费钱费力帮你这个忙?
他跟她讲了一桩旧事,说动了她。
“我真的难以置信, 会有人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吗?”
但后来,他的确不留余力, 搜集林政家暴、出轨的证据,发到网上,安排团队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揭发到他单位那儿。
林政空有一身狠劲,没钱没权势,哪玩得过他。
离婚协议书上,要求他净身出户,家庭存款、房子,都归赵雯雯,他也只能签下。
“那他怎么会,会愿意向我道歉?”
这才是许年真正想不通的。
“林政打小父母就离婚,各自重组家庭了,是爷爷奶奶带大他的,他爷爷早几年去世了,他奶奶身体不好。他干的事都不敢叫老人家知道。
“他在外面欠了不少债,都是炒股赔的。他还想靠这个发财呢。讨债的来家里要过好几次,没钱给,他们又去找他奶奶,被陈先生拦住了,他用这个和林政做了交易。”
所以,他帮林政还了债,让他跟她道歉?
“这些事都是我告诉陈先生的,我也是在赌,赌他良心未泯。我实在受不了了,他只是会装,其实早就烂了根,好不了了。”
许年艰难开口:“陈致他……还了多少?”
“具体我不清楚,十来万是有的,利滚利滚利,估计更多。原本林政都想把这套房子卖了,首付是我爸妈出的,我怎么肯。”
十几二十万,耗费这么长时间,就为换一句道歉?
不傻吗?
赵雯雯笑了笑,“如果不是知道他心里有人,因为吊桥效应,我估计会喜欢上他。”
许年不免产生怀疑,也许这位赵小姐是陈致请来的说客。
——一个与他们素不相关的人告诉你,他依然喜欢你,为了做了这么多,你会心动吗?
无须逼问,她已经听到自己的心像八月的苹果坠落,咚,咚。
十八岁的陈致或许不会这一套,更不会筹谋数日,用一种猎人狩猎般的方式,果决地,强悍地,将仇敌一击击败。
无论她怎么退,怎么躲,他势必要斩断她的后路,让她直面他。
他做到了。
许年余光瞥向阳台上的侧影。
陈致脸上露出淡淡倦色,冬日中午的阳光亮而不暖,照得他鼻翼半透,周身多了不真实感。像是,劣质投影幕布上的人像。
隔着窗玻璃、客厅,他的声音传不过来,只隐隐感觉到,他在头疼。
高领毛衣托着她的下巴,她下颌微收,不再看他。
陈致挂电话前,赵雯雯说:“经过林政,我终于明白,最可怕的不是爱上一个人渣,而是在爱里迷失了自己。如果可以坚守本心,爱本身并没有错。”
“赵小姐,祝,祝你能遇到一个,值得真,真心以待的人。”
“谢谢,也祝你得偿所愿。”
他们向赵雯雯告辞。
陈致说:“车你开走吧,我得去机场。”
“现,现在吗?”
“嗯。”
许年说:“我送你吧。”
他看她片刻,说:“那麻烦你了。”
一下子又回到生疏客气的关系。
阳溪的机场位置很偏,得上高速,开一个小时车才到。
陈致打了一路电话,许年便专心开车。
“我现在乘最近的一趟航班去江城,转机去日本。”
许年察觉到他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
她“嗯”地应了声,干巴巴地补了句“注意安全”。
到达机场,陈致单手从车后备箱把行李箱拎出来,停在她面前。
“这么多年,我辗转各地,国内、国外,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他眼中涌动着无名的情绪,“希希,抱一下,可以吗?”
希希,他还是这么叫她。
在尚预知不到,年少时的爱情会贯穿一生的那年夏天,他总爱一声声地唤她小名。
每一次的尾音,无限延伸着,终端都是他的心脏。
许年抿着唇,身形未动。
陈致松开行李箱拖杆,手臂绕至她的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仿佛害怕惊扰到安眠的月亮。
两颗相挨这般近的心,宛如恒星与它的卫星,一颗始终环绕另一颗做圆周运动。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的肩后,没有完全抱实,但他胸膛的温度却能真切地传递给她。
温暖得,令人几乎落泪,几乎压抑不住回拥的冲动。
陈致先松开她,朝她笑了笑,“谢谢,我走了,天冷,照顾好自己。”
他拖着行李箱转身,大步离开。
不要心软,舍不得,他告诉自己,等处理完一切再回来,踏踏实实地重新追求她。
许年看着他的身影快消失在人群中,攥紧的手松开,下定决心般,忽然跑过去。
用了很大的力气喊道:“陈致!”
他停下脚步,回头。
不单他,很多路人都被她这一声唤回了头。
但她没管。
许年一贯是沉稳的,理智的,在人多的地方,她往往会主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引人注意。
现在,她要干一件出格的事。
她跑得微微气喘,扯住他的衣领,踮脚,上半身前倾,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足以定住陈致。
彼此的唇都因天气有些干燥,有些冰凉,但太短暂,来不及仔细感知。
许年一双羽睫扑簌着,似慌乱,似紧张。
她向后倒退一步,没直视他,“你,你快走吧,别误机了。”
陈致难以从她的神情窥出她这个吻的深意,心湖荡起阵阵涟漪,无法止息,再开口,多了两分喑哑之色:“等我回来。”
她低低地应:“嗯。”
外界声音嘈杂,他仍是听见了。
“天快黑了,走吧。”
两人都在催促对方,却没有谁先走。
到底还是许年推他一把,才终结这个局面。
那天回到家,她手背抵着唇,发了很久的呆。说不上来后不后悔,但她的确是遵从那一刻,最为真实的想法。
所有人,陌生的,熟悉的,要么以为他们是一对,要么认为他们该在一起,为什么?
她有答案,却一直逃避,不想去面对。
他们都觉得,她已经足够强了,学业、事业,对人生的掌控力,什么事都自己来,可她一直是胆小鬼。
高中时,她不敢袒露心迹;交往时,她不敢成为他的阻碍;现在,她依然不敢再次袒露心扉。
或许,是因为她从来不信情比金坚,更不信爱像生命一样恒长。
人世恶,欢情薄,十年离索,半生漂泊,没有人始终都在身边,在她习惯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偏偏又回来了。
告诉她,他这几年没交过女朋友。
还让她知道,他仍念念不忘,仍喜欢她。
这真实吗?
她收到他的消息,他说,他在候机,大概凌晨降落日本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