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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答他的话,只道:「竹桑,扶本宫进去。」
没想到宇文珑却抢着来扶她,竹桑哪里敢跟皇上抢人,只好退开。
他的举动令言少轻秀眉微蹙,然而他却若无其事地说道:「做事需得有始有终,既是朕扶你出来的,自然得由朕扶你回去。」
想到刚刚的事,言少轻心中缠绕着许多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芥蒂,很不想宇文珑触碰到她,可偏偏他的手已经过来了,内监宫女俱在,多双眼睛看着,又不能推开他,只能由着他扶她进寝殿。
他扶着她的手臂,行走间,他袖口那凹凸不平的金织翔龙纹时不时摩挲到她的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又觉得自己甚是莫名其妙,就这样一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到了寝殿。
过了那么久,膳食自然是凉了,接到帝后要用膳的通知,御膳房正在热火朝天的重做,竹桑先给他们上了两盏加了橘皮的热茶和一盘素饼。
两人在凤床前的榻上对坐,中间是张紫檀木方桌,宇文珑喝了几口热茶,又吃了一块素饼。
言少轻有得是耐心,等他吃完,这才开口问:「为何草草结案?」
宇文珑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人前给他面子,人后定然是要追究到底的。
他不闪不躲,凉凉地道:「因为查不清楚。」
言少轻眉头紧锁,「没有查不清的案情,只有不想查的心。」
宇文珑挑了挑眉,「查出来了又如何?要给芊妃定罪吗?若是有人借刀杀人,要通过芊妃的手对梦妃下手呢?」
言少轻皱眉沉声道:「难道皇上不想知道青枫是怎么死的?」
宇文珑叹口气,「知道了又如何?」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若人证物证皆指向芊妃,该拿芊妃如何?意图谋害宫妃,将她打入冷宫?还是连降三级?知道此事,大越王会坐视不管吗?」
言少轻端坐着一言不发,片刻才道:「因为得给大越王面子,所以是非黑白都要颠倒模糊了吗?即便出了人命也要轻轻揭过,是如此吗?」
宇文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语重心长地道:「少轻,要知道,在后宫,用你在刑部那套是行不通的,她们个个都是戏精,你得当她们在唱戏,你就配合着演。宫闱倾轧,你眼下还不懂,我在后宫待的时间比你久,看的远比你清楚太多了,你相信我就是了。」
他不称朕了,而他那一声少轻,也莫名触动了她,令她心里不期然的一动,像平静的湖面被丢了颗石子。
他多久没叫过她的名字了?她当他的侍读时,他天天都是少轻少轻的喊她,如今,她的名字就只能是皇后二字了……
「那么,事实究竟为何便不查了吗?」不知为何,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见她不追究了,宇文珑也松了口气,「即便不查,你想知道事实,朕也能告诉你事实。」
「有这种事?」她微微眯眼,深深地道:「那么皇上倒是说说,事实究竟为何,臣妾洗耳恭听。」
宇文珑沉吟道:「事实不外乎几种可能,第一,那叫玉荷的宫女被收买了,她根本没见过青枫,单纯就是有人收买她来加害梦妃,只不过没想到梦妃误打误撞没死,死了一池鱼,那人见事迹败露,就对青枫下手想栽赃嫁祸,所以青枫也可能不是自缢的,她可能是被掐死再吊上房梁,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遭遇毒手,然后下手之人留下了一屋子的证据,件件都指向芊妃。
「第二,点心确实是芊妃派青枫送到绮罗宫,要害梦妃,但没害成,她便派人灭了青枫的口,再佯装吃惊,将自己摘了干净,而柳烛自然可能是主子的同谋。
「第三,可能整出戏都是梦妃自导自演,她派人偷了芊妃的食盒,命玉荷说见过青枫,再派人毒死一池鱼,就是要嫁祸芊妃。
「第四,芊妃、梦妃都和此事无关,是某个痴恋朕的嫔妃下的手,收买了青枫送毒点心去绮罗宫,为的是让她们自己相残,当然也可能是哪个外臣勾结哪个嫔妃,弄了这么一出来给朕添堵,指望着大云大越两国失和……」
言少轻紧紧凝眉,「好了,别说了,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照他的说法,她一辈子也破不了后宫悬案,因为后宫发生的事都无理可循,即便梳理出来了,还要权衡利益得失才能结案,而这又叫哪门子的破案呢?
她一阵沉默后道:「做为皇后,我不及格,是不是?」
宇文珑深深的看着她,「因为你从来没把心思放在后宫。」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可我喜欢你这样,不要像其他女人那样斗得你死我活……
「要知道,光鲜的宫闱之中,可是隐藏着重重险恶。」他把玩着空杯,把声音放低了些,眼眸看着她,「知道从前我为何打死都不娶王妃吗?」
言少轻不由得看着他。老实说,她是很想知道,她一直以为他成年出宫去建府之后就会娶妃,可是他没有,成了亲王后,他也没有娶妃纳妾,悠悠数年过去,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直到他莫名顶下皇位,这才多了这许多嫔妃。
她想知道,若他没坐上皇帝的位置,是否到今日仍不娶妃纳妾?
他可是二十七了啊,别人这年纪,都做多少次爹了……
「原因便是……」宇文珑深深吸了口气,徐徐吐出,「我自小看尽了后宫嫔妃的争宠,厌烦极了,不想我的王府里也有这些烦心事,索性不娶王妃了。」
并不是这样的,他不肯娶妃的理由是因为她。
心里的位置给她一人占得牢牢的,又如何容得下别的女人?
他明白自己一旦娶妃,就再不能拥有她了,她可不是会给人做妾的女人,即便是侧妃也一样,而他,也不要她做小……
「原来如此。」她垂目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悟。「我还想,你为何一直不娶亲,以为你真有什么癖好,与褚统领……」
褚云剑乃是大内侍卫统领,和宇文珑是表兄弟,太上皇之母、先端敬皇后是郭家大小姐,褚云剑的母亲是郭家二小姐,文宇珑的母亲则是郭三小姐,三姊妹一母嫡出,他们三个表兄弟也就情谊凡非。
宇文珑直想吐血。她还真信啊?没心没肺的女人,因着她,他都被传有龙阳之好了,对象就是嘴坏心肝黑的褚云剑。
他皱了皱眉,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谁知道,我如此洁身自好,老天爷却给我个大报应……」
想到他口中的报应是指后宫的嫔妃,言少轻便忍俊不住的笑了。
「好笑吗?」宇文珑黑着脸抽了抽嘴角。
她看着他,声音也软了几分,「就算你觉得是报应,可她们是可怜的,尤其是云妃,你也该发发慈悲心召幸云妃了。」尽管云妃入宫至今未曾侍寝,已经为她招来许多蜚短流长,但话一出口,她还是有些后悔了,把他推向其他女人,是她真心所愿吗?
宇文珑猛然起身,瞪视着她,「你真要我召幸云妃?」他与她说了这么多,她竟然——竟然还要他召幸云妃?
看着薄怒的他,她也不好打自己的脸,违心地点了点头,「让嫔妃们雨露均沾,也是皇后的职责。」
他深吸了口气,赌气地道:「好!如你所愿!」
宇文珑甩袖而去。
竹桑正领着一溜小宫女端膳食进寝室来,见了这变故不禁一愣。「皇上这是怎么了?」
言少轻沉默不语,一瞬间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他这么一走,她也没胃口了,随便用了几样便让竹桑撤了膳食,跟着又看起了卷宗。
明明案情有进展,陆宸也把相关卷宗都呈上来了,可她却无法静下心来抽丝剥茧,眼前老是浮现宇文珑临去前那张怒火攻心的俊脸。
他生气了,他在对她生气,为什么?
她让他去临幸云妃有什么错吗?身为皇后,安排为皇上侍寝的人本来就是她的职责,她并没有说错,那么他在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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