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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猛地一怔,这才收下了那张万两银票,神情变得有些感伤。「妹妹,你跟我从前的主子真是像,她也是把自个儿的月例银子交给我们百草堂的掌柜,说要是穷人来便让他们看病抓药,诊金就由她攒的银子付。」
寄芙想起来了,是啊,她是那样没错,拿了月例银子,不会想买好吃的或女孩子家都爱的胭脂水粉和小玩意儿,就想要让生病的人都能看病。
难怪在她还没想起前世之前,她会那么爱管闲事了,总见不得有人病着,让她见死不救当真是太难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预计要离开清风堂的前一天,一早醒来,见皇甫戎还在睡,寄芙便拿出两只她前几日做的风筝,这是她要送给叮当的孩子的。
若是她还活着,那两个孩子便要喊她一声姨母,她会看着他们出生,看着他们长大,她的孩子会跟他们玩在一块儿,就像她跟叮当一起长大一样,延续她们的情谊……她曾想,若是她没有死,会不会也已为人妻为人母,她又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她会有勇气向磊哥哥说出情意吗?而他会接受她的感情吗?
她看着风筝,失笑的摇头。
哪来的那么多假如,前世已是过去,她就是想想罢了,会想想很正常吧,可是啊……她看了熟睡中的皇甫戎一眼,要是让他知道她想这些,他又要不高兴了,真不懂他哪来的那么多醋可喝,她不是就在他身边吗?
想到他那些霸道不讲理的威胁,她忍不住轻声说道:「王爷,寄芙早决定要一生一世守着王爷了,打雷刮风下雨都赶我不走,此心天地可鉴,此情日月可昭,除非哪天你不要寄芙了,寄芙才会离开你,这样可听明白了?」
皇甫戎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现在还早,他还睡得沉呢,不过就是她说好玩罢了。
她兴冲冲的拿着风筝出去,要去找叮当,问问她安哥儿、宁姐儿睡醒没,让他们出来看风筝。
才进了堂屋偏厅,却见清风堂四处搁着一只只五彩山水纹的花觚,每只花觚里都插着一朵白色芙蓉花。
她忽然一震,想起了前世她最喜欢的花便是芙蓉花,因为她喜欢芙蓉花,她爹还在她的院子里四周遍植芙蓉让她赏玩作画。
她情不自禁就伸出手想去拿花瓶里的芙蓉,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喝止——
「妹妹别踫!」
寄芙蓦地住了手,转身看到叮当黛眉紧锁,一脸的紧张,彷佛她踫了花就会折断似的。
见她表情困惑错愕,叮当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题大作了,她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似乎吓到你了。」
寄芙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没的事。」但她仍感好奇,问道:「姊姊,怎么今日堂里摆了这么多芙蓉花?」
叮当幽幽叹道:「今日是我主子的生辰,主子生前最爱白芙蓉了,所以每年的这一日,我都会在堂里各处插上芙蓉花。」
寄芙心中怦的一跳,嗓子眼竟哽住了。
没错,九月初九正是她的生辰,她娘曾说,或许因为她正好出生在芙蓉花季,才会这般的喜爱芙蓉花。
寄芙看着叮当,神情复杂的道:「姊姊有心了……」她都已经过世这么久了,叮当还年年记着她的生辰,她眼眶都热腾腾的。
「这是如今我唯一能为主子做的了。」叮当感伤的说完,见到寄芙手里拿着两只大风筝,遂奇怪的问道:「这么早要去放风筝吗?」
寄芙打起精神来,甜笑道:「要送给安哥儿和宁姐儿的,他们起来了吗?」
「妹妹待孩子们真是好,怪不得孩子们昨天得了桂花糖也说要拿给你吃呢。」叮当笑道:「他们都起来了,在食堂里吃早饭,你就过去跟他们一道吃吧,他们看了风筝肯定会乐坏了,我还要去主子坟前给主子上香,就不跟你去了。」
寄芙一愣,那是她的坟,她长眠之地,她也想看看她的墓在哪里……可是,她答应了王爷不追寻前世的,这样算是违背他的意思吗?
看叮当离开,她正在天人交战,蓦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走吧,我陪你去。」
寄芙转过身,讶异的瞪大了眼。「爷……」
皇甫戎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快步跟上叮当。
叮当行色匆匆,先到小厨房里去提了一篮东西,这才往后山而去。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她,就见她在落枫小径转了个弯。
寄芙前世虽然也在清风堂生活了几年,但她完全不知道落枫小径之后还别有洞天。
跟着叮当穿花拂柳而入,寄芙先是嗅闻到了种种花香,跟着见到一栋傍湖而筑的风雅小楼,木匾刻着「月玫小楼」四个字,小楼四周遍植白芙蓉,远远看着真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叮当才离开,寄芙和皇甫戎走近,蓦然传来一阵悠然琴声,寄芙浑身一颤。
「怎么了?」皇甫戎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的问。
「是我……我最喜欢的曲子。」
他从她的反应知道没有这么单纯,她总是喜怒形于色,不会掩饰心意,他有些不悦的挑眉。「还有呢?」
寄芙神情犹豫,润了润唇道:「那是磊哥哥弹琴的手法。」
皇甫戎面色微微沉了沉。「就是说,这是顾月磊在弹琴?」
她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嗯,极可能是……」
他说了不要她见磊哥哥,如果磊哥哥可能在里面,她是不是不能进去了?
「老天要让你们相见,我又怎么能阻止?」皇甫戎淡淡的道:「进去吧。」
寄芙从他的语气知道他并没有恼她,便放下心来往前走。
与湖畔相隔一射之地有一座小亭,亭内竖石碑一面,那小亭在几株繁茂的枫树下,枫叶都转红了,有些枯叶落在亭上和周围,使那座墓像这风景的一部分。
寄芙看到了石碑上只有简单的「陶瑰之墓」四字,小亭前的矮桌上摆放着几样小菜与一壶酒,空篮便在一旁草地上,肯定就是叮当带来的。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与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背对着他们,那男人膝上搁着一把琴,他正在弹琴。
寄芙大吃一惊。坐轮椅的男子应该是磊哥哥了,可他为什么坐着轮椅?他的腿怎么了?
跟着,她发现那女子的左臂有古怪,风一吹,衣袖飘起,显然是断了左臂。
寄芙心中惊异不已,疑问不断,她不敢再靠近,皇甫戎却是若无其事的拽着她又走近了几步。
她被皇甫戎拉着往前,却感到不安极了,心怦怦怦的跳得又用力又快。
皇甫戎发现她在冒冷汗,不禁好笑,弯指轻叩她脑门,低声道:「胆子这么小,还敢说要找人。」
寄芙心乱如麻,紧张到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这时琴声也缓缓停止了。
白衣女子弯身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男子,他们没有交谈,只是很有默契的对坟举杯,喝了一半,半杯洒在坟前。
女子叹了口气,明明几不可闻,却撞进寄芙耳中。
「瑰儿也离开十年了。」
听到女子的话声,寄芙的身子大大摇晃了下,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皇甫戎眼捷手快的扶住了看似就要昏倒的她,他神色微微一动,把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怎么了,识得那女子吗?」
「是姊姊……是我姊姊……」她紧紧的攥起了拳头,死命的忍着,就怕自己昏过去或哭出声。
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姊姊怎么断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是我没有守护好她,才会让她命丧关百阳之手,有负你的托付。」
听到轮椅上的男子开口,寄芙难过的闭了闭眼。
那是磊哥哥的声音没错,他是多高傲的一个人啊,怎么会……怎么会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终于明白他们都不在清风堂行医的理由了,两个人性格同样高傲冷淡,又怎可能以如此模样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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